82. 系统论：你与那些难解的问题之间，只差这套“系统论”
家庭是一个生态系统
大家好。《洞悉相处之道》这个节目已经播出了一半以上。我们讲过了跟孩子的关系，跟父母的关系，也讨论了亲密关系的特点。在这个基础上，今天我们试着从一个更高的层面看问题，来讲一个更大的东西，叫做系统。
我做心理治疗的流派叫做系统式的家庭治疗。很多人都听说过家庭治疗的理念，一个人出问题了，问题不是在这一个人身上，而是出在他所处的环境当中，也就是他的家庭。比如父母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才会导致孩子的问题。这种治疗理念其实不光可以用在家庭身上，也可以包括工作环境，社会环境。
这种理念很有价值，它常常可以打开我们的视角，把目光从一个人身上抽离开，去关注更大层面的变化。但是，过去那种思考方式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就算你学习家庭治疗的理念看问题，有时候也只是用另一个人的问题，去代替原来那个人的问题而已。比如说，孩子的脾气很坏，我们原来说是孩子的问题，现在说是父母的教养方式出了问题。我们把焦点放在父母身上，但我们的核心还是没变，仍然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单个人身上，不在孩子身上，就在父母身上。
这不是系统式的看问题的方式。在系统式的家庭治疗当中，我们不去找单个人的原因。发生一件事，你说是孩子的问题也好，或者你往后看一层，是父母的问题也好，那父母为什么就会有问题呢？有人就会解释说是因为父母无知，缺乏必要的养育孩子的知识，或者因为他们的道德品质不好，他们就是忍不住要做坏事。但仅仅是这种解释，还不够。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家庭的一切问题都取决于某个人。这个人好，就一切都好，这个人不好，所有人都完蛋了。
我们知道，在一个社会当中，如果想维护一个稳定的秩序，我们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单个人的道德上面。我们依靠的更多是法律。如果我做出破坏性的行为，我会受到惩罚，需要有这样的一个体系存在，我知道行为具有严重的后果，这个后果制约我，在绝大部分的时候要规规矩矩地做事。这就是系统式的看问题的方式。不是看单个人做了什么，而是看系统是如何支持或限制这种行为存在的。
你去听我们前面的节目，你会发现自始至终就是这一个思路。比如，我们讨论过孩子偷东西的话题，传统观点认为，这是孩子的道德问题。而我看到的是，这个孩子想要这个东西，这是一个真实的需求，他有没有正当的用来满足需求的途径。在系统论者看来，你我不去偷东西，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道德品质好，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有更好的方法，通过合法劳动换这个东西。在我们的社会系统里，算上偷东西被抓到的风险，我们还是用劳动来交换，这样的成本更低。
如果有一个地方，就业的机会很少，物价飞涨，很多人都买不起生活必需品，而犯罪被惩罚的概率又很低，法不责众，那这个地方就会变成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很多人就会去偷去抢，环境的作用远远大于一个人的个体因素。
我们也讨论过，年轻人毕业在家不工作，啃老的问题。我们考虑的是，一般人就算不想工作，也没办法，因为他没有经济来源就会饿死。但是，如果一个人不断得到经济上的支持，没有后顾之忧，那他确实就可以选择不工作。他的经济来源是什么呢？往往就是他的父母。父母一边很着急，从道德上批评孩子为什么这么懒散，不上进，可是另一边做的事，刚好又是在支持孩子的懒散。
所以，如果一个人所谓的做错事，系统论者并不会想，他道德怎么这么坏，而是去观察，他的成本和收益在哪里。要知道，一个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关键看这个人所在的系统，起到了什么作用，会怎么去选择他做的事。
放到任何系统中都是一样。我们说，这个爸爸太糟糕了，他喝酒，他打骂孩子，他不配做一个父亲……这个家庭的所有问题都是因为这个爸爸。这是传统的观点，它没错，但是它没用。因为它在号召这个爸爸「良心发现」，只有他做一个好人，这个家才有救。但我们必须要考虑到，这个爸爸可能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管什么原因，可能是脑子抽风了，那我们就会看到，系统会怎么反馈给他。比如，妈妈可能受不了了，跟他离婚。那这个家庭就有救了。或者当爸爸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他自己的行为也会有所收敛。那这个家庭也就有救了。
所以，如果爸爸持续可以用这种方式伤害这个家庭，说明什么呢？不只说明爸爸是一个坏人，也说明系统在默许爸爸当一个坏人，至少妈妈允许这样的事在家里发生。你说对啊，有可能啊，可能爸爸妈妈都是坏人。那在一些欧美国家，就会有更大的系统发挥作用。比如邻居会报案，警察会介入，甚至可能这样的父母会被剥夺当父母的资格。很多系统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随便发生的。
所以它不怕某一个人是坏人。因为这个所谓的坏人也是生活在系统当中的。他会受到系统的约束。换句话说，如果他可以继续做所谓的坏事，也是因为他拿到了整个系统的许可。比如在中国，对虐待孩子的惩罚没那么严重，或者没那么容易受到惩罚，这就是司法体系甚至文化传统对这种行为的默许。
这样一来，我们看到的东西就变得丰富多了，除了看到爸爸为什么是一个坏人，也要看到妈妈是怎么样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也要看到在这个社会体系当中，这种行为如何得到了整个社会的默许，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地存在下去。家里其他亲戚在做什么，学校的老师在做什么，身边的人在做什么，舆论在做什么，包括司法体系在做什么。我们看到这些，就会掌握更多的方法，通过更多的角度更多的力量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不只是呼吁某一个人的自我修养。
这就是系统论强调的，它呼吁系统里的各种力量，来完成对好的行为的鼓励，和对坏的行为的约束。
其实上升到这个层面上，对行为的看法就会淡化好和坏，对和错的差别。如果说有错，这个错就是系统的错。系统当中的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去制止这个行为，甚至可能是在鼓励这个行为。所以我们不是去研究一个行为本身有多坏，而是去研究，明明是一个坏的行为，怎么可以在这个系统当中保留下来？
你可能听出来了，它有一点像进化论。进化论者不会认为哪个生物是好的，哪个生物是坏的，也没有谁是对的谁是错的，重点是它们都被保留下来了，说明它们是适应这个环境的。从个人的喜好来看，会觉得有的生物很可爱，有的很讨厌，有的很强大，有的很可怜，但是从系统的角度来看，每一个都是这个生态系统中的一份子。你想要任何一个发生改变，都需要整个系统的共同作用。
其实我们的节目一直都在灌输这样的观点。今天是第一次完整地，明确地把系统这个概念提出来。这之后，我们会从系统的角度认识你在家庭当中，在自己身上，或者别人身上发现的问题。问题是带引号的。因为它只是在系统当中，被维持的一个模式。遇到任何一个问题，都不是孩子的错，不是父母的错，不是丈夫的错，也不是妻子的错。我们的目的不是去找谁错了，然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人的改正上。而是去思考，既然大家都觉得有问题，这样的行为为什么还会存在？在这个系统当中，谁会以怎样的方式，在鼓励它的存在呢？
希望这之后的分析，可以跟大家一起打开更多的角度，看到系统当中的更多可能。
谢谢大家，如果今天的观点对你有启发，请分享给你爱的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