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爱无能”不是现代人的“通病”，而是一种选择。
亲密关系是在自找麻烦
大家好，我们谈过了关系中行为模式的一些特点，现在开始，我们来谈一个新的主题，叫做亲密关系。今天是亲密关系的第一课。
广义的亲密关系包含了亲子关系，好朋友的关系，只要距离足够近，并且是长期的稳定关系。狭义的亲密关系就是浪漫关系，是我们跟恋人，跟爱人在一起的关系。因为我们关于亲子关系，原生家庭的关系已经有了专门的单元，在这一段当中我们更多地讲「浪漫关系」。它也是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我们对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讲了很多了。但我们还是特别把这种关系拿出来讨论，因为它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第一，它包含了以性活动为主题的，对身体的相互接纳和开放。第二，它也包含了很多私密领域的共享，两个人的距离比其它关系近很多。第三，它在某种意义上要做一个相对长期的，专属于彼此的承诺，并且这个承诺是具有道德意味的。
我们人生中有很多痛苦，都跟亲密关系有关。比方说，我认识了一个有好感的异性，从本能上来讲，我是希望跟她多接触的，但这个接触需要受到限制。因为她可能有她的亲密关系，我也有我的婚姻关系。这一刻痛苦就已经产生了，无论我遵不遵从这个限制。——我对自己说，对不起，虽然这种感觉很好，但你不能再近一步了，这是一种痛苦。或者我突破了这种限制，那我怎么样去面对我的婚姻关系？是隐瞒，还是摊牌说我爱上了别人，我们怎么处理这件事？这是另一种痛苦。
又比如说，很多朋友在留言里都会谈到，另一半的问题。另一半有很多缺点是我们无法容忍的。或者说，作为普通朋友来讲没有问题，但是想到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他的缺点就会被放大，就会难以忍受。如果你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很喜欢打游戏，沉迷于幻想，他的生活比较洒脱，随性，不喜欢受那些条条框框的限制。想工作就工作，想玩就玩，说走就走，哇你觉得这个朋友挺酷的，是个有意思的人。你不会想要改变他，从基本的社会准则来讲，你也认为他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但设想一下你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把他作为你的伴侣，你可能就有不一样的感受。你会很希望改变他，于是就会很痛苦。如果改变不了呢，你怎么办？你要不要跟他分手，或者离婚？分开之后你会不会有更大的伤痛？——这就是亲密关系才会有的痛苦。
所以很多人就会问，为什么还要亲密关系呢？大家不要笑，这是个好问题。因为你如果从理性层面的话，你会发现是没有什么理由去证明亲密关系很必要的。
过去在农耕社会，我们需要组织家庭，要有孩子，那是有直接好处的。因为一个人没有办法抵御很多风险。你种地的时候，谁给你送饭？你生病的时候，谁来照顾你？你老了，谁来养你？那时候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劳动力。可是现在，社会的形态已经变了，至少在很多城市里，一个人是可以自给自足地活下去的。
我见过很多单身的人，活得很快乐。反倒是结了婚有孩子以后，开始有烦恼。所以为什么要亲密关系呢？我的回答是：不必要了，真的不必要。有一个朋友一直在听《洞悉相处之道》这个节目，他说我听到现在，还是会跟我老婆吵架，你这个节目到底有什么用？我就问他：你是不是希望有一天可以不跟你老婆吵架了？那你们在一起干什么呢？他说，各干各的就好，就是不希望老在儿女情长的这些事上分心。我说假设一下，如果这个节目满足了你的一切愿望，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你以后在亲密关系花的时间是变得更多了呢，还是更少了。他说肯定是越少越好。他想象中最好的生活就是我们各自有自己的事业，兴趣爱好，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是吃吃饭，愉快地聊聊天，出国旅游，做爱做的事，可能占生命当中十分之一的时间，剩下的都属于自己，那些不愉快的比如陪老婆逛街啊，老婆闹脾气了要哄她开心啊之类的事情都没有。这样就是完美的。我说，嗯，那你有没有后悔当初跟她在一起？如果你还是一个单身汉的话，那不就最接近你心目中的完美生活吗？
我不是在讽刺他。这真的是一种生活方式。这个社会的发展，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条件去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是长期的亲密关系，还是多元的关系，还是短期频繁地更换伴侣，还是自己一个人过，过去的社会条件不允许，但我相信在未来，条件会越来越成熟。有的人说：不能建立长期的亲密关系，这是一种病啊，叫什么「爱无能」之类的。不是的，根本没有这种病。这只是一种选择。而且我认识有的朋友在尝试这样的选择，也过得很幸福。当然要承担一些社会压力。
所以我们这之后的课程，不是在为亲密关系打广告。没有什么理由非建立亲密关系不可。我倒是能说出亲密关系的很多缺点，比如它很不稳定。当你开始依赖另一个人的时候你要小心，因为那个人会死。我不是在开玩笑，这真的是一个风险。就是对你来说这个人会越来越重要，当他越来越重要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你的生活越来越有风险，你有了软肋。你的幸福掌握在另一个人手里，万一他转身走了怎么办？他不要你了怎么办？他死了怎么办？另外，这个人说不定会变心，会拒绝你，这种感觉是很痛的。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人照顾你，陪伴你，陪你解闷儿，跟你聊天，甚至你们发生性关系，其实都不用那么复杂。亲密关系的成本太高了。前两年流行一个词，叫「累觉不爱」，你可能曾经卷入过一段让你心力交瘁的关系，就觉得，这真的是太累了，就觉得还是单身好，谈完一段恋爱真的不想再谈了。
不过呢，付出这些的过程，有时候本身就是意义。因为你为一段关系付出了这么多，你们对彼此来说都是唯一的，是有意义的。这种意义感，是生活中很重要的支撑。我们害怕亲密关系的地方，其实也是我们为它感到着迷的地方。因为你有这么多的时间，这么无聊的生命，你不去为了一个人做点什么事情，那你干嘛呢？
所有真实的关系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不可控，如果一个机器人，它就是可控的，不管它有多高的智能，哪怕是Siri它很会说话，你也知道你说完什么话，它就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回应，它是有一个脚本的。所以机器人是可控的，但可控的关系是一个工具，或者一个玩具，是可以计算的。某种意义上也就是无聊的，我们刚拿到Siri的时候对着它可以玩一个下午，玩一整天，但没有谁是玩一年的。
说几句题外话，我现在认为，不可控其实是人生到了某个阶段之后的追求，粗略地说呢，年轻人更多地在追求控制，但是过了某个阶段，就需要去感觉自己是在活着，这种活着的感觉，其实就是失控。有人会在某些极限运动，或者是濒临生死边界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爽的感觉。觉得很刺激，这次我真的搞不定了，我可能要死了，然后等他活过来的时候，他对那个感觉特别得着迷，他会有失去控制的那个瞬间，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因为他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其实这种感觉你不一定要通过蹦极或者攀岩才能体会到，在一段对你很重要的关系中也是一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就说：我跟我老婆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惊心动魄的。
如果世界上只有我们自己一个人，活着和死去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过一天和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渴望他人。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种各样我搞不定的事情，我的人生才会变得丰富和有意思。付出了代价，这个东西才是珍贵的。这个人他不属于你，有可能离开你，拒绝你，所以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时间那么珍贵。如果这个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在你的控制之内，他只是在为你服务，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购买服务呢？又省钱，不满意了还可以换。这是我的理解，亲密关系真的是很麻烦，但有时候人需要找这个麻烦，因为他需要活着的感觉。
一句话总结：没有亲密关系，人生会更简单。但人生太简单了，又需要找一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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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们也要今天课后，征集这个月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