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怎样跳出越反思越痛苦的恶性循环? | 反刍与创伤
—本期你将听到—
一、心理创伤后大脑的工作原理
二、心理创伤的思维特征
(1)认为自己不好,自责自罪
(2)失去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
(3)生活没意义
三、矫正创伤思维的方法
—本期正文—
大家好,今天我们继续讲创伤。
创伤的思维是有某种错误的认知的,因为创伤的特点就是,在当下那一刻,特别大的刺激,集中在脑部一个叫做海马和杏仁核的地方。大脑中有一个叫做边缘系统的部位,我们的记忆,就是从脑部的底部向上投射,所以,我们所有的记忆都被编排、储存在海马里面,接着继续向上发送到大脑的额叶、顶叶、枕叶,从而分别构成我们对世界的看法。
这些看法包括视觉的记忆、躯体的感觉的记忆、和思维的逻辑。但是,杏仁核是低等动物,包括低级的哺乳动物情绪的反应中心,它处理恐惧、害怕这一类的情绪。因此,杏仁核会帮助做出逃跑或者战斗的判断,这是一种一般性的反应,杏仁核向上在传递的时候,是向海马传递的。
可是,有研究表明,如果突然发生一个重大创伤,很多情绪、刺激、信息,全部都集聚在杏仁核里面,无法向上传递。它就会像卡带一样,跑到那个地方,然后又往回;再跑到那地方又往回。这和以前老式的磁盘很相似,卡带之后,音乐就老停在那个地方;再举一个例子,如果大家熟悉黑胶唱机,黑胶唱片如果有瑕疵,唱针就会停在一个地方跳不过去,所以会不断重复。
聚集在杏仁核、无法传递的情绪,会形成几个特点。
第一个,情绪的特点。原始情感表现的比较突出,主要是恐惧、害怕、愤怒。
第二个,带有某种碎片化的记忆。比如说,他对创伤事件的记忆不完全,只能记得某一个片段。所以,你跟创伤的人谈话的时候,如果需要做笔录,当事人可能当时被绑架、或者被猥亵强奸了,你问他的经历过程的时候,他记不清楚,每次讲的内容都不一样,这就是创伤的认知的表现。虽然记忆不清楚,但是,能够记得的片段又特别的强烈,就像强行放电影一样,在你大脑中,有一部电影在一次一次的重复播放,每到那个地方它又回去了。
第三个,海马中形成一些能够遗留下来、上传的一些信息,它就不是一个整合的信息。碎片化的记忆传到大脑的时候,由于是不完整的,因此,会经常出现这样一些认知。
首先是自责、自罪。不是别人不好,是我不好,不是别人做了错事,是我自己特别糟糕,我做的错事、我应该来负责任。
其次,失去了和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其实,人的生活是建立在某一些神话的基础之上,就是:灾难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们从小到大可能经过了很多的危险的时刻,车祸、父母亲离开,去世,或者是得病,等等,其实是蛮危险的。我们说人能够长大,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可是,你还是长大了,所以就形成了虚幻的想法,就是灾难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其他的还包括,如果小孩要长大,他必须要有一个人来陪伴,这个人是他的亲人、父母亲。所以,会形成这种想法,我的至亲不会离开我。那么,这种信念也是一种神话。你的父母亲,他们有可能打架,有可能离婚,有可能有一个人会离开,甚至有可能他会生病、死掉。对于有的人,他的父母亲不仅会离开孩子,可能还会折磨孩子,打孩子。
所以,当这个神话破裂的时候,就构成了另外一种信念——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信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依赖。也就是说,创伤会打破安全的神话。反向形成一种,人是不可信的,亲人是不可信的,我的至亲会背叛我,甚至会对我使坏。如果出现了这种信念,你想想这个人成长的过程,他是什么样的这种情况?他对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情况?
再次,感到生活没意义。我活着这么的卑贱,我活着是没有人能够陪我,经常被人抛弃,那我活着有什么意义?所以生命是没意义的,我的存在毫无意义。
上面提到的这些思维模式,“人不可信”,“我活得没意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这些信念在他的头脑中盘旋的时候,他还活得下去吗?所以,这些人经常会做出反复的自残、自伤的行为,最后就是自杀。
这就是创伤导致的一些经常反复出现的思维,这种思维会影响他今后的人生。首先,他会做出我刚才说的自残、自伤、自杀的这种行为,而且经常发生,稍有疏忽,他可能就自杀就成功了。
第二,在人的相处方面,会退缩。由于他觉得人都不可信,每个人都是危险的,所以他会躲避这个社会,逃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形成孤僻、退缩的性格。所以,你在跟他接触的时候,你会发现,他是个极其自卑,极其空洞和空虚的状态。
那么,针对这种思维,应该怎么治疗呢?有几种不同的治疗方式,这个针对抑郁症的这种治疗、行为认知治疗、和精神分析的这种治疗等等。
不过,你跟他说道理是说不通的。由于创伤形成了错误认知。所以,你跟他说,“不是这样的”,“你很漂亮”,你很有才”,没用。因为他内在里面有这种声音。
而是,根据我刚才讲的原理,由于创伤阻塞了记忆上传的途径,所以我们要打开这个途径,才会对他有帮助。
如果创伤亲历者能够允许自己去回忆,激活所有的创伤记忆,当所有的记忆被链接起来以后,再一次上传的信息就是一个完整的。这就是创伤的暴露治疗。
举个例子,有一个女孩她找一个治疗师,这是个男性治疗师。她要求在走廊里面做治疗,治疗师觉得很奇怪,走廊里面人来人往的,怎么做治疗呢?不过还是答应了。
然后,他们在走廊里面聊了几次以后,这个女大学生就觉得,“比较安全了”,“好,那我们就进屋去”。恰好这个屋里里面有一个里屋,里屋光线比较暗,所以每次治疗的时候她就要求把门开着。
这种要求特别不同寻常的,一般别人都是要求讲自己的隐私都是要关着门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开着呢?这和她要治疗的情况有关。她来治疗的原因是,最近她听到一个以前的邻居说,他的爷爷去世了。所以,她突然感觉到大祸临头,全身不舒服,她睡不着觉,做噩梦,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她来做治疗。
在治疗中,她逐渐地回忆起来,他在五岁的时候到邻居家去玩,结果被这个爷爷叫到一个黑屋里面去。她已经忘记干了什么,只记得她吃了糖。可能那个记忆是比较可怕的,可能那个记忆是比较羞耻的,为了保护自己,小女孩就忘记了过程。而最近,这个爷爷去世的消息,刺激了她的某种记忆。
她自己是记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的,可是身体还记得、情绪还记得,这就是原始情感。然后她跑到治疗室那去,进行讲述。通过她在治疗中的表现,我们可以发现,她的行为实际上代表当时的过程,代表她当时的一些记忆,可能,这部分记忆带有特别深的羞耻感,也带有某种预示。我们大概可以听出来,这是一个性猥亵的案例。
从这个例子中,可以看出来,要改变创伤思维,就需要有能力来讲述,并且回忆那些曾经对他来说是特别可怕的事情。要等到这个可以讲述的时机,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就像那个女孩的案例,她是5岁发生的事情,她到了大学才有能力、有胆量去讲述。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所以,对于创伤的治疗,除了刚才我说的暴露治疗以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在于,建立信任的关系,而这种关系一般需要稳定的治疗设置。因此,针对有创伤经历的人,你是不是能够找到专业的人士,在一个稳定的环境中发展关系,在这个关系中讲述,是特别重要的。
好,我们今天就讲这么多,下次我们再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