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如何避免“激怒来访者”,被来访挂网上?
在心理咨询里,最容易让咨询师措手不及的,不是技术,而是情绪。有些来访者明明最初很依赖与信任咨询师,但不知为何,突然就“翻脸”了。
他们可能在下一次咨询中带着愤怒而来,甚至在网络上留下负面评论。这时,咨询师常常会陷入一种复杂的情绪:委屈、愤怒、内疚,甚至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其实,这样的情绪风暴往往并不针对咨询师个人,而是来访者在重复他早年的创伤性关系。这正是动力学取向心理咨询中最值得探讨,也最考验咨询师心理承受力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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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力学咨询,主要在做些什么?
动力学咨询主要关注的是来访的情绪与表达,来访的人际关系与治疗关系,并在其中探索来访回避的是什么,是否存在某种模式。当然,这些都会涉及到来访去谈论自己过去的人生经历。
过去的人生经历,会一直影响着我们与他人交往的模式。因为我们一直是重复已经被我们内化了的与客体交往模式。
所以在心理咨询中,咨询师很容易就会被来访无意识地体验为早年的“那个人”。大多数进入精神分析,且持续中长程咨询的来访者,往往都在早年经历了情感匮乏的养育。
随着咨询开展的次数增加,来访也会在咨询中谈论梦境、幻想与愿望等,这些能够帮助探索潜意识。通过动力性咨询,帮助来访者改变内部现实。一旦内部现实发生了改变,来访的外部现实也会随之快速发生向好的转变。
那么在咨询的过程中,来访会对咨询师产生移情,在初期多数是呈现2种:
1.迅速对咨询师产生不满,咨询师成为了早年那个情感匮乏的父母形象;
2.对咨询师产生理想化,就好像小时候幻想中的满分妈妈。但咨询师在处理移情时,也同时担任着成为来访新客体的工作责任。
可能激怒来访的第一种情况:咨询师认同了来访的投射,重复了创伤性的早年客体关系。
一旦移情出现,如果咨询师没有妥当处理,就会造成咨询关系的破裂,导致个案脱落。因为来访移情的同时,还会出现投射与投射性认同。
一些咨询关系的破裂,往往在于咨询师认同了来访者的投射。例如:来访者开始重演与早年客体关系,在咨询中质疑、贬低咨询师,咨询师认同了来访的投射,变得恼怒。那么咨询关系就完全重现了来访者与内在客体的互动模式。
如果咨询师在当次咨询之后,没有及时觉察自己的反移情,或是寻求督导,那么咨询很容易就走向失败。
因为来访者原本所经历的就是一段低质量的,甚至是带有创伤性质的早年养育关系。咨询师如果只是简单重复,那么对来访者而言,不仅不能起到咨询帮助作用,反而再一次强化了来访者所经历过的创伤。
我们可以用影视剧中的片段举个例子来帮助理解。
在美剧中,有个酗酒的爸和出走的妈的孩子最终进入了收养机构。我们在影片中可以看到大多数领养孩子的夫妻,一开始都是充满了欢喜与期待,布置好了精美的房间来迎接这个孩子。
但是孩子到了新的收养家庭中,仅过了几个星期,就与养父母关系破裂。之后被退回机构,再辗转于不同的领养家庭,均以失败告终。
这个孩子与人交往的情况会越来越差,因为他一直在循环经历最早的失败关系。
所以如果咨询师能够理解这些理论,并对自我有敏锐的觉察,同时有定期督导,那么就可以用自己的反移情来理解来访早年所经历的客体是什么样的,在同时担任来访者新客体的这个角色上,帮助来访者去理解自己。
也就是说,心理咨询让来访者体验的是一种“旧关系”与“新关系”的融合。从这个角度来说,动力学派的咨询师,如果没有处理好这些,是更容易被来访挂网上的。原因就是“新仇加旧恨”,仇恨指数迅速被叠加。
很有趣的是,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的关系,也与上述例子中有类似的情况。即使是一段失败的咨询,最开始心理咨询师接入来访者时,也是充满了信心与专业的接纳态度。
只是当来访者在咨询中上演与早年养育者的互动剧本时,咨询师无意识成为了来访的“早年养育者”,最终破裂地关系可能导致来访者只能寻找下一位咨询师;或是彻底失望,再也不去尝试心理咨询了。
而更有咨询实践经验的咨询师,则可以中止来访者陷入失败关系的循环中,留在咨询里,慢慢地发生向好的改变。
02
这些咨询师是怎样做到让来访留在咨询中,慢慢发生向好的改变?
首先,咨询师理解这是来访者的一种关系重现,并不是针对自己个人的攻击,所以咨询师的重点放在对来访者的关系重演的理解上。这样,来访者的体验上,较少会感受到被咨询师反击。
当来访者放松下来后,咨询师可以帮助来访者理解是哪些行为造成了关系中的紧张。因为对于来访者而言,这虽然是在重复与早年客体的互动模式,但依然是通过他们的语言和行为来创造出关系中的冲突与矛盾。
而失败的咨询,咨询师则引申到了自己,容易激发咨询师自己的防御。一旦咨询师防御,来访就更会保持警惕与易激惹的状态。双方关系会急转直下。
其次,作为咨询师,要稳住自己。
如何稳住?需要你具备理论基础。
很重要的是咨询师需要理解来访的投射性认同。在咨询展开后,来访一定会将自己无法耐受的“情感垃圾”投放给咨询师。
如果你理解克莱因的理论,那么你就能够知道即使还在哺乳期的婴儿,就已经会向母亲表达愤怒与仇恨,并且会将自己想象中认为危险的东西都驱逐或排泄到母亲那里。
母亲就是婴儿的容器。一位好母亲,就能够通过自身的功能来消化、理解孩子无法耐受的情感,并在处理后返回给孩子。通过这样的过程帮助孩子发展出良好的自体功能。
例如婴儿感到饥饿,哭喊,好的母亲会立马过来轻声细语地安慰,并哺乳,让婴儿感到了被理解和满足,从而产生安全感和对客体的信任感。但如果母亲感到不耐烦,大声呵斥婴儿,婴儿就会感到自己是“坏的”,这个世界果然跟我想象中的是一样的:是危险的,外界客体都是迫害者。
婴儿通过哭闹试图投放给母亲自己无法耐受的情感,如果没有被母亲理解并返回,婴儿的自体就会碎片化。而这类婴儿成年后,很有可能就会进入心理咨询。
咨询师做的就是逐渐意识到并试图去理解来访投放过来的“情感碎片”,并使用自己作为来访的容器,进行消化理解后,返回给来访,帮助来访重新整合自体。
用比较生活化的例子来说,像是一个孩子回家,跟妈妈说:老师让交班费100元。妈妈听后勃然大怒,骂骂咧咧。孩子产生的感受是我给家里带来了无法处理的坏事情,我是不好的。之后孩子再遇到事情,就会灾难化,很难承受。
如果妈妈换了一个做法,跟孩子说:“好的,妈妈知道了,但是现在手头没有钱。不过没关系,妈妈可以想办法跟其他人借钱。或是跟你班主任商量一下,能不能缓一缓。妈妈下个月收到工资就能立刻补上。没关系,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
对于孩子来说,100元的问题是孩子自己无法处理的难题。孩子把难题抛给妈妈,如果妈妈把困难的感觉抛回给孩子,孩子依然是无法应对的。但如果采用后一种回应方式,孩子能够理解到100元的确是难题,但是妈妈是可以依赖,成为我求助和倾诉的对象。妈妈也很镇定,可以想办法去处理问题。
妈妈处理难题的过程中,承接了孩子困难的感受,并接纳处理后,将情感(或现实事件结果)返回给孩子,这样能够很好的帮助孩子建立自体。
通俗来说,之后孩子遇到问题,被孩子内化的妈妈功能就会自动开始运作。孩子会像妈妈一样思考,不否认或是回避问题,而是想办法去应对。
在咨询室里,咨询师就像是第二位母亲,为来访提供的是一个好客体,也就是可以被来访内化的好母亲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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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激怒来访的第二种情况:咨询师过早地做了诠释。
来访投射给咨询师的,是属于来访自己无法耐受,甚至通过防御切断感受功能,已达到将这些无法耐受的“内容”驱离。
这种切断感受功能的做法是由于来访在早年害怕被内心恐惧的感觉所摧毁,于是先一步去摧毁那些能让自己感知到恐惧和思考恐惧的功能,这样就可以避免让自己体验到被恐惧支配的痛苦。即使这需要来访付出失去现实检验与内在经验整合思考能力的代价,来访也依然固执地保留这样的防御。
那么咨询师如果过早的进行诠释,对于来访而言,相当于咨询师粗暴地将“情感垃圾”硬塞回他的思维中,来访将会体验到的是来自咨询师的迫害。
同时也由于咨询师的诠释,正是被来访利用无意识的防御排出的内容。所以来访会感到咨询师的回复带有攻击的特质,因为这些诠释会令来访感到害怕。一旦来访感受到了这些,在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下,会对咨询师发起攻击,并担心咨询师会用同样的方式反击报复他。
此时的来访是无法区分“幻想中的攻击”与“现实中的攻击”,会导致咨询极具张力,因为来访可能陷于一种典型的偏执型循环,即来访把无法耐受的情感内容投射给咨询师,强迫咨询师容纳,但又害怕咨询师会使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
这对于新手咨询师来说,是非常有挑战的。因为如果咨询师没有理论基础,无法理解这些,就很容易在来访的投射性认同影响下,进行被动防御。例如:感到被来访操控,由于在咨询过程中,极力压制自己的负面感受而觉得来访令人厌烦。
咨询师需要评估当前来访是否具备理解诠释的能力。如果还不具备,咨询师就需要先充当容器,类似于咨询师先让来访投射过来的“无法忍受”“不能被理解”的情感,进行理解和消化,然后再使用与当前来访理解能力匹配的方式,返还给来访,帮助来访进行思考与理解,也就是慢慢帮助来访恢复当初被切断的感受功能,然后才能进行诠释。
诠释依然是重要,不可或缺的。因为最终来访会因在咨询中触及到的被自己深藏的无意识焦虑,而感到自己被深度理解了,从而燃起希望。
结语
在心理咨询中,理解与技术一样重要。
当咨询师能够在移情与投射中,保持自我思考、觉察反移情,并理解来访背后的心理机制时,就能帮助来访者体验到一种新的、可被信任的关系。
作者:许烨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壹心理督导师
责任编辑:微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