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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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微信公众号：译言（ID：yeeyancom）

原文标题：懂事的孩子和没长大的父母：为何有些人小小年纪却承受了太多？

你小时候有没有这样的同学或朋友。明明大家都是孩子，她却格外懂事，处事得体、举止礼貌，注重别人的需求胜过自己，仿佛越过了童年的磕磕绊绊，早早进入了大人的世界。我们一般会送她一个美称，小大人。

“小大人”拥有一种天然成熟的人格吗？还是这种性格的养成也跟原生家庭有关？心理学研究员尼维达·钱德拉认为，这可能是亲职化的问题。

01

听多了伤心的故事，治疗师如何平衡情绪？

十多年前，我写了一篇硕士论文，主题是心理治疗师的个人生活和职业生活之间的关系。他们究竟是如何设法让他们在诊所听到的痛苦故事不要影响他们自己的情绪平衡的？他们又是如何避免让个人问题影响他们的临床工作的？

在我们的谈话中，我问到，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临床医生。他们答案的一致性让我吃惊。几乎所有人都说，在情感上为别人着想是自然而然的事；他们擅长于此，因为他们从小就习惯了照顾别人的需要，从他们自己的父母开始。通过更深入的交谈，我了解到他们很多人都来自一些特别的家庭环境。

他们的童年故事大致如此：看着父母中的一方殴打另一方，或者父母患有未确诊的抑郁症，或者他们父母之间其他不和关系的阴影。小时候，他们的“工作”是尽可能保护和支持他们的父母。于是，当他们长大成人后，他们把这种特殊的技能运用于帮助更多的人。

一位参与者，萨迪卡（我们采访的时候，她45岁），她的父母每天都在为每件事吵架。她的母亲攻击性很强，火力会扫射到身边所有人。她的声音很大，面对周围的人，她都执意坚持自己的要求，并“摧毁”任何不同意她的人。她的父亲成了家里的“家具”，无法保护孩子。萨迪卡告诉我，她要求父亲保护她和她的兄弟姐妹是异想天开的，因为他似乎和孩子们“在同一条船上”。

因此，她要负责照管她的母亲，保护她的弟弟妹妹，做家务和维持家庭平衡。从处理人际关系到修理滴水的水龙头，需要处处周全。

02

小大人们：从小照顾父母的孩子们

萨迪卡遭遇了“亲职化”的问题。这种现象可以发生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家庭，指亲子关系发生颠倒，父母在没有充分支持的情况下，无限期地依赖他们的孩子来照顾他们。照顾父母的年幼孩子往往承受心理稳定和发展带来代价。这一现象与亲子之爱没有多大关系，更多的是与个人和结构环境有关，这些环境使父母无法体会到孩子代表他们所经历的巨大焦虑和负担。父母往往无法看到他们的孩子承担起维持家庭和平的责任，保护父母一方不受另一方的伤害，成为父母的朋友和治疗师，在父母与外部世界之间进行调解，养育兄弟姐妹，有时还负责家庭的医疗、社交和经济稳定。

“小大人”的概念最早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末的文学作品中，当时美国一群心理学家在研究城市中心的家庭结构。他们发现，由于单身母亲、入狱、贫穷和吸毒的比例很高，孩子往往充当着这类家庭的粘合剂。

“亲职化”一词于1967年由家庭系统理论家萨尔瓦多·米努钦提出，他说这种现象发生在父母事实上将育儿角色委托给孩子的时候。后来，心理学家伊万·博索梅尼-纳吉对这一概念进行了扩展和打磨。他提出，当一个家庭在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给予和索取之间发生不平衡时，孩子可能会出现深层次的问题。从那时起，心理学家开始描绘跨文化的亲子关系，并就这种关系的不良影响展开研究。

仔细想想，你成年后的熟人、同事和朋友圈子里可能也有一些符合条件的人。你可能会在过度负责的同事、随时待命的朋友中认出这些曾经为人父母的孩子。他们似乎总是被某件事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却能设法照顾好一切而从不寻求帮助的人。尽管他们认真负责，但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可能是贫瘠的，如果你问她，她可能会说她快崩溃了，或者她希望她有一个像她自己这样的朋友。

03

幸福的家庭为什么也有过于成熟的孩子？

这些关于亲子关系的叙述，在我的采访中透露出来，也为我自己的心灵打开了一扇窗户。我来自一个好家庭，一个充满爱的家庭，没有明显的不快乐的原因，也没有不健康的关系，我发现自己。我整个童年都在解决家庭人际冲突，我是不是也被当作父母对待了？

在我决定在这一领域攻读博士学位后，我记得我的博士委员会曾质疑这一“西方”概念对印度家庭系统的适用性；他们告诫我要保持警惕，不要将病理学概念强加给这里“正常”的关系。由于我的偶然发现和个人经历，我觉得正常的家庭制度可能与可接受的父母做法相混淆。我决定继续我的课程，并选择研究这些“正常”的印度城市家庭，有一对父母，足够的经济稳定，没有明显的或诊断出的父母疾病，或任何其他条件，会导致孩子成熟得比她的朋友更早。

原因是，当父母去世、离婚、贫穷甚至经历战争的家庭中出现了亲职化关系时，孩子们就有了一个可用的奋斗故事，帮助他们理解自己遇到的挑战。他们明白为什么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被要求更多，这对其他人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在没有明显的借口来解释这些负担时，这些幼时承担父母责任的孩子，又该如何理解他们的童年呢？我发现自己在质疑，为什么很多家庭相信他们为他们的孩子提供了最好、最安全的成长环境？

04

表面正常的关系

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几个愿意分享他们的故事的人。他们认为自己在儿童时期承担了过多的、与年龄不相称的责任。我与每个人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平均8-10个小时的来回采访，我试图了解他们迄今为止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的想法出了什么问题，本来应该发生什么，以及这一切对他们今天的影响。

普里娅（采访时26岁）来自印度南部的一个大城市。她的父母因为爱情而结婚。她的母亲曾被许诺婚后会支持她继续原生家庭负担不起的教育。然而，在他们结婚后，她的丈夫——普里娅的父亲，改了主意，坚持让她做一个全职妈妈。

普里娅的父母来自不同的种姓，并违背其家人的意愿结婚。这种种姓间的婚姻在印度的许多地方仍然被认为是亵渎宗教的。为此，两家人都远离了他们。这种处境给这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导致了父母间很多的争吵、不快和与亲人关系的隔阂。

随着时间的推移，普里娅的父亲开始喝酒，还会打她的母亲。普莉娅从学校回来，看到她的母亲眼睛又肿又红，而且被抓伤了。她会生她父亲的气，但几天后，她将是唯一一个坚持这种恐惧和愤怒的人。她的父母会继续生活下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一循环还会重演。只有普里娅一个人似乎一心想阻止它再次发生。

和萨迪卡和普里娅一样，其他参与者，记得他们的母亲永远不满足、不快乐、愤怒或沮丧。亲戚欺负她们，或者丈夫抛弃她们，认为无论是生活里还是职业上都不可能过上充实的生活。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的父亲要么安静，要么愤怒，因为在一个重男轻女的社会里，他们受到身为男人的压力的束缚。他们也很可能对自己的生活非常不满意，但他们很少谈论自己的经历，让母亲们自由地引导孩子们加入她们的阵营。

我发现，尽管有些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可能存在大家庭成员之间的不和。

例如，母亲们经常因为属于这个种姓或那个社会阶层而受到公婆的奚落或责备，或者因为把孩子抚养得不好而受到责备。无论不和的原因是什么，暴力的性质（口头或身体），似乎都被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从而关闭了干预或赔偿的渠道。最重要的是，它阻止了对孩子的影响的理解。然而，在孩子的心目中，无论正常与否，她都知道，她必须在任何地方尽可能地使用绷带和安慰剂。为了支持、保护或滋养她的父母，她承担了一切需要她承担的角色。

从很小的时候起，孩子就知道自己是家里其他人“做心理工作”的人。米拉会忍受她母亲的情绪爆发，安抚她的眼泪，恳求她打开锁着的门，吃饭，不要离家出走，听她诉说父亲和祖父母是多么的可怕。然后，米拉为了母亲的幸福需要变得更好。萨迪卡的任务是忍受她母亲的绝望，并去处理很多社会关系，从菜贩子到她的叔叔阿姨。普里娅会鼓励他们的母亲在家里创造改变，找一份工作，甚至离婚。

就像你最喜欢的治疗师为你做的一切，这些孩子发展出了一种直觉的方式来支持他们的父母和其他人。这对他们自己的心理生存是必要的。他们无法选择不照顾自己的父母。因为后果显而易见，从父母对孩子的忽略，到父母之间直接的暴力，然后孩子会责怪自己。这些孩子没有机会去了解他们试图解决的问题不是他们自己的，或者为什么尽管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问题仍然存在。他们只知道他们需要更多的注意力，更好的直觉。

普里娅说，她觉得自己已经发展出了一种精细调整的情感雷达，总是在寻找谁需要什么，什么时候需要什么。萨迪卡有一个特别令人信服的比喻来描述正在发生的事情：“想象一下，一个古怪，聪明，易怒的外科医生，他有个很能干的护士。当他伸出手时，正确的手术器械神奇地出现了。那就是我的角色。”

05

亲职化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

下一个问题是，这对孩子的内心世界有什么影响？孩子处理成熟的成年人都似乎无法解决的情绪和人际关系问题，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些孩子，没有人是不受伤的。萨迪卡、普丽娅、阿娜哈塔、米拉和我都在青春期的早期独自哭泣。没有人知道，有时我在想是否有人知道去问。

这些孩子需要帮助，但他们的家人却声称这是正常的。孩子也许是唯一一个想象着另一种正常生活的人。她根据自己在电视上或别人家里看到的一切，建立起一个正常的形象，并试图通过干预、提供解决方案、解决冲突来塑造自己的家庭。如果有人注意到她或接受她的建议，就没有理由受到这么大的伤害，也没有理由去自己扮演父母。

由于总是照顾别人，孩子给自己留下的空间很少，他们很少知道或表达自己的需要。唯一合理的需求似乎是别人的需求。表达自己的需求会遇到挫折、愤怒或其他家长情绪，这些情绪会将她的需要与恐惧和羞耻联系在一起。这导致了儿科医生和精神分析学家唐纳德·温尼科特在1960年所谓的“虚假的自我”。在其最不健康的形式中，这种自我否定的人格让父母化的孩子停止表达和满足自己的需求，并从突出他人的需求中获得价值。父母化的孩子长大后，发现自己处于虐待或剥削的关系中，无论是与朋友、同事还是浪漫的伴侣。

由于对自己的价值非常不确定，亲职化的孩子成年后会根据他们对他人的价值来建立关系。这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是善良的，有价值的，从而维持自己生活的运转。这让他们看起来有点讨好型人格，或者为了帮助他人而过度利用自己的资源。另一方面，他们努力争取得到支持。他们想知道，我能要多少？我会被认为是需要的还是很麻烦的？他们很难确定在别人的生活中的位置。他们不确定，如果他们有所求，这个人会不会留下来。最糟糕的后果是恋爱关系。研究显示父母化的成年人容易受到不健康的、上瘾的或破坏性的亲密关系的伤害。

小大人们长大后面临的最大风险之一，是他们在养育自己的孩子时，会继续这种不良关系的循环。每一代都为下一代积累未解决的负担。

06

如何发掘一个“内在的自我”

有洞察力的亲职化成年人会寻求治疗，试图打破这种代际创伤的循环，当他们发现自己转向自己的孩子寻求过度的情感支持。

一个理解亲子关系的治疗师可以帮助你完成这一修复之旅。他们可以帮助控制愤怒，同时也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进步的关系的可能性。虽然看起来很困难，但有必要慢慢地与那些允许你依赖他们的人建立关系。

父母化的成年人带着多年的伤害，他们需要找到并发掘一个“内在的，年轻的自我”，愿意接受成人的爱和关怀。

对萨迪卡来说，年轻时的自己“站在门外，躲在角落里，就像一只被严重虐待的小狗。现在，你把小狗带进了房子，小狗知道这是安全的，蜷缩在角落里的行为也停止了。“这是她重新修复自己的任务。她和其他人会告诉年轻的自己：“我很抱歉让你经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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