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藓

编辑：窗敲雨、Owl

来源：微信公众号：果壳（ID：Guokr42）

请你拿出纸笔（或在脑子里想象），画出一个“雨中的人”。这幅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你内心的秘密。

如果你画的人带着笑脸，并且穿戴有帽子、外套、雨靴，有伞或树等避护大雨的措施，说明你可能可以较好地应对压力事件……

等等，先别急着嫌弃。这不是地摊杂志的测试题目，而是心理学中一项经典的投射测试。在精神分析中，研究者有时确实会通过画作来了解人们的内心——比如说，有研究就发现上面的图画测试能反映人们应对压力的能力。

抑郁症患者与两位双相障碍患者画的“在雨中的人”丨参考文献[1]

从图画解读心理，这是不是太玄学了？确实，这样的投射测试也存在争议。有研究者提出，这些测试需要有更加可靠、规范和精确的评分标准，通过有效性验证。

不过，看似简单的绘画，其实需要动用非常多的能力。因此，绘图结果确实隐藏着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说，它可以帮助医生发现人们患上了什么疾病。

画个钟，不简单

请在规定的时间内，绘制一个具有1-12数字的时钟，并指向一个特定的时间（比如11:10）。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并不难：画一个圈，再标上数字不就行了。但对半侧空间忽略症患者（Hemispatial Neglect）而言，这确实是个难题。

右脑受损的中风幸存者在空间忽视的情况下制作的时钟图丨参考文献[2]

半侧空间忽略症一般是在大脑单侧半球卒中后，出现的一种罕见病症。出现视觉忽视时，患者看得见，但半侧大脑的信息却被忽略了。简单来说，对于大脑右半球发病的患者而言，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左边”。当抓住他们的左臂，问他们“这是什么”的时候，他能够说出这是一条胳膊，却无法说出是谁的胳膊。

在生活中，他们只能化半边脸的妆、剃一半的胡子和吃一半的饭。在“画钟”测试，他们只能完成一半的画面。

Anton Räderscheidt中风后的自画像丨参考文献[3]

除此之外，“画钟”所需要的能力，远比你想得多：画一个圆，并且围绕圆圈放置数字，其实包含着视觉空间、数字排序和规划、注意力以及运动等多种复杂的能力。因此，时钟绘图测试（Clock Drawing Test，CDT）成为了包括阿尔茨海默病在内的许多认知疾病的初筛手段。

在测试中，最终的评分不是看你画得好不好看，而是对不对。时间是否准确、数字间距是否合适、或者能不能算是一个钟表都成为了评分的标准。

在一项研究中研究者利用机器学习方法为画出的钟表评分。丨参考文献[4]

在这张图中，A是一位非痴呆老年人的作品，B患有阿尔茨海默病，C患有血管性痴呆。丨参考文献[5]

在上图中，患者被要求独立画出一个钟表，再照着图例临摹一个钟表。相比于C，B不仅无法独立画出一个钟，大脑的复制能力也出现了问题。

虽然只是画一个钟，但受损的脑区不同，在图中展现出来的问题也不同。当医生将时钟绘图测试和其他检查结合起来测试时，能够觉察出更为具体的大脑受损情况。

头部严重受伤、肝性脑病，HIV神经系统症状等，都能影响患者的绘画能力。丨参考文献[5]

除此之外，还有研究者认为，高血压患者应该进行时钟绘图测试。布宜诺斯心血管研究所的奥古斯托·维卡里奥博士测试了1414名高血压患者，发现有36%的患者测试结果存在异常。

未经治疗的高血压，会渐渐损害大脑皮层下的动脉，从而限制大脑功能，影响执行能力。时钟绘图测试可以测试患者的大脑是否已经发生了损伤，提早发现血管病变对相关功能的影响。

画圈圈试试看

画完了钟表，再来画个螺旋线试试吧？

请描出图中的螺旋！丨Measurement: Sensors

对于帕金森病患者来说，画圈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于帕金森病患者具有运动障碍，他们在手写的协调上会遇到很严重的困难。他们可能没办法控制笔按照轨迹走，甚至没办法控制笔的压力。

因此，研究者能够通过螺旋绘图的测试，帮助判断帕金森病患者的疾病严重程度。

帕金森患者画的螺旋、波浪图与健康人的对照。丨 NIATS of Federal University of Uberlândia.

麻省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实验室的Penney教授说，在患者具有一些认知功能障碍时，这些绘图能够检测出细微的问题，协助发现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并提供药物指导和帮助。

高难度测试？没那么玄

2020年，川普曾吹嘘自己通过了一项“高难度的认知测试”。然而据媒体推测，这个测试其实是蒙特利尔认知评估（Montreal Cognitive Assessment，MoCA），就算是得了满分，也只能证明他是一个认知功能正常的人而已。

这个测试包括了画立方体和钟表的绘画题目，这也说明绘图测试在认知评估中的确很常见。不论是画立方体、钟表，还是画更复杂的图像，都能帮人们发现认知障碍的端倪。

MoCA中包含连线题，绘画题（画出一个立方体和钟表），说出动物的名字（Naming）等任务。丨The Dementia Services In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Center

在各类认知障碍和痴呆中，有些绘画能够代替文字展示出更直观的结果。这种简单、低成本的任务不仅医生能用，还能作为自测手段应用于家庭场所。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只是帮助医生筛查的工具。画不出来并不意味着能够当场确诊，还要进行更为复杂的检查与诊断。

不过对于网上那种不靠谱的“一幅画，看透你的所有人生”而言，你还是仅当娱乐就好了。

参考文献

[1] Willis, Lisa R., Stephen P. Joy, and Donna H. Kaiser. "Draw-a-Person-in-the-Rain as an assessment of stress and coping resources." The Arts in Psychotherapy 37.3 (2010): 233-239.

[2] Chen, P. and Goedert, K.M. (2012), Clock drawing in spatial neglect: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clock perimeter, placement, and accuracy. Journal of Neuropsychology, 6: 270-289. 

[3] Petcu, Eugen Bogdan, et al. "Artistic skills recovery and compensation in visual artists after stroke." Frontiers in neurology 7 (2016): 76.

[4] Chen, S., Stromer, D., Alabdalrahim, H.A. et al. Automatic dementia screening and scoring by applying deep learning on clock-drawing tests. Sci Rep 10, 20854 (2020).

[5] Royall, Donald R., Jeffrey A. Cordes, and Marsha Polk. "CLOX: an executive clock drawing task." Journal of Neurology, Neurosurgery & Psychiatry 64.5 (1998): 588-594.

[6] Solida, A., J. Ghika, and F. Vingerhoets. "Acute dopaminergic challenge tests to assess postural/kinetic tremor of different origin: a case report." Journal of Neurology, Neurosurgery & Psychiatry 73.2 (2002): 206-207.

[7] Mittal, C et al. “Early Cognitive Impairment: Role of Clock Drawing Test.” Medical journal, Armed Forces India vol. 66,1 (2010): 25-8. 

[8] Gina Kolata，Aug. 5, 2020 ,‘Trump Says He ‘Aced’ a Cognitive Test. What Does That Really Mean?’，accessed Jan. 11, 2022, https://www.nytimes.com/article/trump-cognitive-test.html              

[9] Chan, J.Y.C., Bat, B.K.K., Wong, A. et al. Evaluation of Digital Drawing Tests and Paper-and-Pencil Drawing Tests for the Screening of 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and Dementia: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Diagnostic Studies. Neuropsychol Rev (2021). 

[10] Roth, Adi, et al. "Associations Between Form, Content and Narrative in Person Picking an Apple from a Tree Drawings of Preschool Children." The Arts in Psychotherapy 72 (2021): 101727.

[11] Kamble, Megha, Prashant Shrivastava, and Megha Jain. "Digitized spiral drawing classification for Parkinson's disease diagnosis." Measurement: Sensors 16 (2021): 100047.

[12] Impedovo, Donato, Giuseppe Pirlo, and Gennaro Vessio. "Dynamic handwriting analysis for supporting earlier Parkinson’s disease diagnosis." Information 9.10 (2018): 247.

[13] Sadan, Ofer et al. “Adult-onset temporal lobe epilepsy, cognitive decline, multi-antiepileptic drug hypersensitivity, and Hashimoto's encephalopathy: Two case studies.” Epilepsy & behavior case reports vol. 1 132-5. 31 Aug. 2013, 

作者简介：陈藓，缓慢前行的脑科学、胶片、沙发爱好者。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果壳（ID：Guokr42），科学和技术，是我们和这个世界对话所用的语言。【禁止二次转载，如需转载请联系sns@guokr.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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