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欺负的时候，你去哪了？|《少年的你》
01
看完影片《少年的你》，没被美好结局释然，还有莫名的愤怒。
3个情节始终萦绕：
一、备受凌辱的胡小蝶跳楼前对陈念说：“看我天天被他们欺负，你们就不能做些什么吗？”。
二、电话那头妈妈不停抱怨自己打工压力，丝毫没觉察女儿的情绪，刚被人凌辱过的陈念泣不成声，却咬紧嘴唇安慰妈妈：“没事儿的，等我考上北京就好了”。
三、辍学的“不良少年”小北，在一次群殴中遍体鳞伤，陈念问小北“疼吗”，好一会儿，小北含泪答道：“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人”。
胡小蝶、陈念、小北，这些少男少女正在经受内心剧烈震荡、经受被欺凌、还要面对严酷的“高考”，最终，胡小蝶跳楼、陈念拿着632分的高考成绩单当啷入狱，而小北则继续亡命生涯……
这一切是谁的错？人性究竟在哪里扭曲了？
我想起许多来访的学生年代，都经历了类似的心路历程，谴责施暴者的同时，我想替他们喊出压抑多年的愤怒：
“我被欺负的时候，那些我叫爸爸妈妈的人，你们去了哪里？！”
这句话，就是我无名火的来源。
我不怕被欺负，就怕被欺负时背后无人！
我不怕被孤立，怕的是“孤立无援”！
不怕变态学业压力，怕的是回家雪上加霜！
我不怕痛苦与孤单，怕的是一个人面对痛苦与孤单！
而这一切都被蒙蔽了，最终不得不一个人面对，还要像陈念那样，用考北大来满足父母需求，究竟谁是谁的孩子，谁又是谁的父母？
02
我们习惯了谴责欺凌我们的混蛋，因为显而易见，那是人民公敌，是理所当然的。
但对那些吃吃作笑的“看客”，那些生孩子不养孩子的父母，却无从愤怒，巨大的无力感悲从心来，却又难以启齿。
· 因为你的羞耻感。
有个来访小时候被频频欺负，回家看到“和谐”的父母，除了偷偷抹眼泪只字不提，她说“我不想破坏这种美好”。而父母是真的看不到呢，还是潜意识也怕打破这种“美丽的和谐”？
遇到困难，你想到的是如何避免脆弱而非救助他人，因为整个文化都在让我们坚强，而不是做个爱哭的孩子。
比起被欺负的委屈，你更在意被贴上“无能、窝囊”的标签，那会让你更屈辱。
· 也因为你天真的假设。
温尼科特说过：“藏起来是种美丽，但不被发现却是灾难”。“捉迷藏”看起来是不被找到的自豪，实则是渴望被找到的心安。
有个来访曾被同学逼着吃泥巴，回家却被爸爸臭骂一顿，还嫌她脏，从此，她每次放学都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招来责骂，至今不修边幅，偶尔还被先生和孩子取笑。
她把自己藏起来了，却又用尽了一生在提醒爸爸：“你看见我这样子，难道就不问我怎么了吗？！”
还有个来访自己配了近视镜，父母居然视而不见，真不知道究竟是谁“近视眼”了？陈念的父母们，你们就听不到你女儿声音下藏了多少委屈吗？所以，捉迷藏的小孩长时间不被找到，就会自己发出各种声音，提示找他的人，好像在说：“我在这里呢，我需要被看见！”。
强烈被忽视的人都有这样的预设：“我不告诉你我的痛苦，只有你自己发现了我的痛苦，那才叫爱”。
· 还有个因素是内疚。
父母传达了那么多“爱”， 他们起早贪黑外出打工寄人篱下，这一切都是为了供养你、让你读书，你还能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吗？
你除了像陈念那样把高考当做报恩外，被欺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也会自我贬低，会为自己搞不定而自责，“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怎么对得起父母呢？”。
这是双重虐待，你一边承受别人的虐待，一边自我虐待。
03
如今不像电影中那么赤裸，暴力更隐形了。
比如诋毁、背后议论、不理睬，这都会让孩子有种“孤立感”。
相貌姣好成绩优异的孩子更是被孤立的对象，原因就是人性的嫉妒。
这又没证据，不好告老师和家长，很多孩子选择独来独往，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冷傲”、“孤僻”、“不合群”、“怪怪的”。
我有个来访中学时代很优秀，为了能变得“普通”点，能不被排挤，宁愿“适当的学习”，把自己成绩保持在中等水平，不能考的太好，你看，人的心理就这么复杂，为了获得安全，宁愿放弃尊严。
很多文章都告诉孩子“你若被打了，下次一定要打回去”，说这话的人其实不懂人性，你是孩子，你能做到吗。
结果根本没有下次，孩子以后肯定不说了，因为这话就是在告诉他：“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这个废物！”。
这是你的投射，你不接受自己的懦弱而已。
这些家长好像关心孩子，其实和缺失是同一类，只不过更隐晦了，孩子也更无助了。缺失不仅仅是父母不在身边，而是在身边却不被孩子感受到，这是心理机制，不是物理距离。
看见一个人绝不是简单粗暴，而是从多维度理解他。
比如时间维度上，孩子从出生到今天，你们为他提供了怎样的养育环境，若你是他会怎么想？
明显冷落、漠不关心多发生在上一代，那时除物质的贫瘠、观念的落后，更重要的是时代烙印。
隐形忽视多发生在现代家庭，新一代父母很多都是“虚伪的”，他们爱孩子“应该的样子”，并不是孩子这个人。
04
这样的孩子长大后会怎样呢？
第一，有施虐或受虐的特质。
有的像小北，去打架去攻击别人，也被别人打被别人攻击。有的像魏莱，处心积虑羞辱别人，也不在意自己被羞辱。还有更隐晦的。
不能安心享受别人对他的好，必须要付出什么才“配得到”。在一段舒服关系中总无意搞破坏，比如冷落对方、拒绝对方。他们对亲密过敏，只能保持在某个距离的位置上，若即若离不远不近，以此消耗彼此的情感。还有的不断重复被忽视的体验，不断招来“渣男”伤害自己，潜意识拒绝温暖和友善。
这都属于“强迫性重复”。一次次把自己置于当年相似感受中，再次感受到“被忽视”。
心理机制很简单又难以理解，因为只有感受到“被忽视”然后再次“被重视”才会延续被中断的体验，而直接“被重视”则相当不习惯，没感觉。
然而事实却是，你无意识诱导了别人的“忽视”和“指责”，却得不到关爱。
因为这个人也有他的情结，极少有人看到你无事生非背后的“渴望”，相反他们会受伤害，继而选择逃离你、伤害你。
第二，投射给孩子。
你未得到的爱，一定会在孩子身上加倍补偿。比如过度关注孩子，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这就是爱。但要清晰，这样的爱有一些是你的，你爱的不全部是孩子，还有小时候的自己。
当年以爱为名的忽视变成了现在以爱为名的控制。
最终你发现自己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比如孩子叛逆，去混社会，去攻击别人或者被别人攻击。同样的行为却代表不同的意义，当年你需要的是“找到我”，如今孩子需要的是“放开我”。
第三，隔离。
习惯了被冷落，就会把渴望深深藏起来，好像自己没了这个部分。
很多人功成名就，智商很好，就是觉得空虚，因为他用自己的高功能隔离掉了情感，亲密意味着被忽视，那干嘛还要相信呢。追求功名是个无底洞，你不能落后，不是落后就要挨打，而是停止了追逐，你就失去了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
情感隔离的人更耻于求助，更理智，更功利。因为那里少有伤害，还能被社会文化认可。
05
明白了上面种种，也就知道了心灵成长的方向。
第一，表达真实。
你一直在忙，一直交往，但总觉得少了什么，那是因为你做的一切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那种没依靠的感觉从未离开，那些心酸、无助、愤怒，那些在外面遇见压力又不能回家表达的委屈。想要真实表达，就要先回忆起来，还要去除内疚感。
记住，这不是不孝，而是深度理解自己。
怨恨不释放，爱就是讨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是真的孝顺，而且，这很消耗。
第二，发展出内心的“小北”。
“你负责保护世界，我负责保护你”，小北对陈念这话说哭了所有观众。影片结尾，即便人到中年，小北依然不离不弃在陈念身边保护她。这是电影，现实中的陈念们很少能遇见小北。
小北是一种象征，是一个人的“功能自我”。
所谓功能自我，就是为了适应社会、应对环境、应付痛苦发展出来的“母亲”，是为了替代现实指望不上的父母。
说起来伤感，却也是幸事。
倘若没这个部分，你一定活不下去。比如陈念把希望寄托在“高考”，这就是另一个小北，制造了某种期待：“只要我这么做，一切就好了”。
功能自我会把伤害降到最低，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就像一个来访朋友所言：
“我要让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我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恰当的”，这就是功能自我，也叫自我功能。
第三，求助。
再次重申：你怕的不是苦难，而是没人陪你一起面对苦难。
只有太多的无依无靠，才真正懂得“别怕，有我呢！”这话有多重要。
很多不能求助是自己拒绝了自己。“说了也没用”是曾经的你的无奈，不是现在的你。那时求助被拒是淹没性体验，如今大不了再换一个人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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