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尊重,是保持距离
1979年,小泽征尔率领波士顿交响乐团来北京演出,获邓小平接见。小泽征尔虽是日本人,但出生于渖阳,主要岁月都在欧洲度过。
最近看到一些检讨新闻自由的文章,想起10年在维也纳的一段经历。
有次去看小泽征尔的指挥,在音乐厅遇到一对日本老夫妇。他们在跟服务人员询问怎么买纪念品,那时还记得一点德文,于是就去帮忙。
谈到小泽征尔,他们眼睛都在发光,为自己国人成为世界一流指挥家感到骄傲。
现场最好的位置全是日本人,他们是这么的支持自己国家的艺术家。
很简单,很实际,不是吗?
相反地,有时候我觉得「光宗耀祖」四个字,在某些人眼中变成奇怪的东西。
记得之前有个出身农村的名人,刚开始出名,他觉得回老家挺光荣的,邻里、族人请他帮忙,他都尽力协助,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来借钱的。
后来他实在负担不过来,索性一律回绝,结果邻里人就说他忘本,什么有名有钱就了不起之类的……后来这个人干脆就不回老家了,甚至跟老家的人断绝关系。
这种行为,比某些政治家强迫和有名的国人「沾光」,真的很难说谁比较恶心。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奇妙的文化,使得一些有钱人、有能力的人选择低调、低调,再低调,以避免被根本不熟的七大姑、八大姨道德绑架,或是情感勒索。
又好比有些粉丝,看见仰慕的对象一个人静静在喝咖啡、读书,你非得跑过去表达你的爱慕之情,你很兴奋、很爽,但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无端端的打扰。
为什么最近「旅行青蛙」的游戏那么火,有人说那反应了现在佛系青年的特徵:不主动、不干涉、静观自得。
游戏的选项很少,简单说就是「养蛙,但不干涉蛙的生活,让他做自己。蛙出门生活,寄回明信片,报著欣赏的态度去看,给予祝福」。
从心理咨询的角度来说,所谓的佛系,其实是这一代人逐渐走出情感勒索,通过教育的进步,观念的开化,更懂得把握「人际边界」的结果。
掌握人际界线的能力称为「边界感」,就是人与人之间通过互动,了解彼此之间用什么样的距离相处,对双方来说最舒服。这个距离不是绝对,但骗不了自己。
比如你喜欢一个人,你愿意跟他分享你的一切。对不感兴趣的人,就算他要跟你分享一切,你可能非但没有兴趣知道,甚至感到厌恶。
边界感一直是家庭教育的大问题,因为某些人的边界感很差,就像近视一样,看不清自己跟对方的相对距离,以及对方的脸色。
譬如某些长辈老是喜欢帮年轻人做决定,说是为他好,实则掌握了孩子的人生,就像在家里给了孩子房间,却把门拆掉,让孩子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隐私权,乃至于安全感。
孩子结婚、成家,三不五时还要上门去介入儿孙的生活。
生活中,有些人的边界感也很差。对应该提防的人,掏心掏肺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反之,也有些人随便动室友、同事的东西,好像动动别人的东西无所谓。
想想过年快到了,朋友圈不少人在骚动,相隔近一年后又要准备回应老家亲戚关(拷)切(问)的答题。
这些令人心烦的事,都是对于人际边界的攻击。
基本上,凡攻击必有伤害。而今天伤害了亲人之间的情感,彼此之间就可能留下一些疙瘩,一些伤口。这些伤口都可能成为来日关系的导火线。
但这种事情有时很难避免,因为有些人在利用边界感,牟取自己的利益。
譬如近日有博士研究生,由于受不了导师长期骚扰他的生活,大大影响求学与生活的品质,走上绝路。
与此同时,也有人刻意打破师生、长幼、上下的分际,用自己的肉体或其他东西,换得好处。
所以往往反应真实人际边界的,不是台面上的规则,而是那些潜规则。这也是为什么边界那么难以打破的原因,因为总是有些人台面上不说,台面下交易。
回到前面亲子之间的例子,有太多矛盾的情愫在里头。
有些孩子抱怨自己的边界被父母侵犯,但是当他习惯把自己的欲望交给父母来满足,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来达成,其实就是在给人际边界开后门。
好比嘴巴说要独立、要父母别管我,却跟父母要车、要房、要钱,这样边界感能保持住才怪。
毕竟真正拿捏不好边界感的人,是你自己,因为你根本无法秉持成年人的独立,父母自然也很难拿捏距离,毕竟在他们心中,你跟幼年「肚子饿了就哭闹,要吃奶」的状态差别不大。
这几年有感,对人最大的尊重,就是把你的敬意放在心里,保持距离。
就像在音乐厅,爱慕小泽征尔最好的距离就是买张票,坐在那里享受,保持聆听的礼貌。
让他站在台上,为你献上美好的演出。
然后在谢幕的时候,跟大家一起真心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