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笔：商昔

编辑：商昔  

责编：彭秋红

来源：微信公众号：沈家宏心理（ID：shenjiahongweixin）

01

我的困境，是我选择的最佳策略？

对沈老师比较熟悉的学员，大多数听过这句话的：一个人的每个决定、症状、选择是有功能的，我们都已经选择了我们所能选的利益最大化的选项。

这其实来自阿德勒心理学的“目的论”，在阿德勒以前，人们常用弗洛伊德的“原因论”来解释我们当下的心理困境。

首先说说原因论。

原因论认为：人的行为和心理困扰可以追溯到过去的痛苦经历，即过去决定现在，我们都是被自己的创伤造就的。

你社恐？那是因为你曾经在和别人交往时受到打击，以至于每每和人交往都害怕再次被攻击。

你无法建立亲密关系？因为你没能从母亲那里获得一个安全型的依恋，你没办法相信别人的爱。

你有讨好型人格？因为你的父母在你小时候不断在增加你的内疚感，导致你觉得只有服务别人牺牲自己才有自我价值。

你有自杀念头？因为你小学的时候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你潜意识认为自己应该对父亲的死负责，这是一种对父亲的死亡追随。

简而言之，你是问题的受害者。

而目的论则恰恰相反。

它认为：我们是自己生活的创造者，具有选择和决策的权力，个体当前的行为都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

你说你社恐？因为你可以为自己打上“社恐”的标签减少和人交往，避免自己受人评判。

你无法建立亲密关系？因为这样你就可以避免陷入深入互动，享受陌生人之间带来的礼貌和体面。

你有讨好型人格？因为这样你就可以获得他人的认可和喜爱，并且让自己总是占据道德高地。

你有自杀念头？因为你想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找回对自己的控制感，支配自己的生命，减轻你当前的痛苦。

简而言之，你是问题的支配者。

你自己选择了问题，即便你现在身处困境，也是你在通过自己的选择，塑造了当下的处境。

目的论和原因论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此，在原因论下，我们是被动的受害者，我们只能选择去承受，而在目的论下，我们是自己问题的制造者，只要我们愿意去改变，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在原因论要我们不断重返过去的创伤，找到那些被我们压抑的情绪，通过释放被压抑的情绪、治愈我们过去的伤痛，来达到消除症状的目的。

你是因为原生家庭父母对你的暴力，才导致你成人后的暴力倾向？那我们就回到你的童年，让你释放对父母的愤怒，意识到你的暴力倾向是是对他们的模仿以及反控制。

这里需要申明，两种理论并无优劣之分，这里仅仅是对比两种理论的不同，这两种学说在心理咨询中都有被应用，也都被证明是有效的，而我们有时候确实需要原因论所说的，一个回到创伤，治愈创伤的过程。

目的论则大大增加了我们的主观能动性，我们不需要再重返过去，只需要专注于当下，询问：“这些问题是在满足我的什么需求？”进而通过调整目标，改变未来的行动方向。

就像：“我的暴力倾向是为了满足我哪些需求？哦，暴力可以让我表现得强大，让我不受别人欺负，那有没有其他合法合理的替代方式，让我达成这些目的呢？我可不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让自己看起来强大？”

这也是为什么阿德勒心理学经常会被认为是更“积极的”、“具备主观能动性的”，因为原因论下的过去不可更改，而目的论下的未来可以被我们支配着。

然而，有些人会在了解完这个理论后开始严苛地拷问自己：

02

那是我活该吗？

如果说，在了解目的论之前，我们尚且还能“对外归因”一下，我这么糟糕都是因为我的原生家庭很不好，是过去霸凌对我的创伤，是过去某些人给我带来了伤害。

那么，似乎在认同目的论之后，这层遮羞布就没有了。

确实也有人因此陷入困扰，我在小红书浏览到一个帖子就提出了相关的问题。

她这样写：

“我对自己的理解和安慰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自我批判。甚至当我完全对这套说辞深以为然的时候，别人对我的鼓励和宽慰也不再奏效，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当我在博后科研中，因压力过大和习得性无助而停滞不前时，耳边立刻有一个声音跳出来说，你就是因为不努力时能获得短暂的快乐才选择一直拖延。”

“当我常年独居，孤独到默默流泪时，耳边那个声音说是你自己主动选择离开大家的，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当我觉得自己真的再也没有办法支撑下去时，我无力行动，表达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是那个声音说，你要做祥林嫂吗，是你主动将自己置于悲惨叙事的情境中，借此获得关注、安慰和压力的出口，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从此，我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变成了我的上帝，变成了我最大的霸凌者和审判者。”

在这篇帖子下面，也有许多同样质疑阿德勒的评论。

“工人打一辈子螺丝，按阿德勒的说法，工人的目的是赚钱求生存，但是这是一种主动选择还是系统性压迫下的被动服从？”

“当人的选择被阶级、性别、种族、环境等结构锁死时，‘目的决定论’就像对穷人喊‘你穷是因为你不想赚钱’——这是典型的‘优绩主义陷阱’，用存在主义的话说，叫‘假装自由意志存在，以掩盖真实的压迫’。”

这个说法确实很准确地抓住了目的论的核心，即选择造就现在，但对阿德勒理论的理解是正确的吗？

03

本意非苛责

以上对阿德勒理论的理解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混淆了选择与责任的边界。

面对一个任务，你可以立刻去做，或者拖延到最后踩线完成，这是选择。

你总是拖延，因为你害怕行动会暴露了你能力的不足，你害怕面对沮丧的心情，你可以报复给我施压的上级......这是责任，但这些是全是你的责任吗？

或许有一部分，但这是许多因素共同造就的。

可能你过去一行动就被指责，你的上级看见你太高效反而会压榨你，你完成得太快反而让人质疑你有没有认真，这些外在因素并不能被你完全控制。

尽管阿德勒的理论确实强调我们的主观能动性，但他也肯定了社会对人的影响。目的论确实在告诉你：人的行为是由目的驱动的，但阿德勒的本意绝非是宣扬受害者有罪论，他想说的不是：“你怎么选了这个，你活该。”而是“我帮你看见选择背后的动机，然后，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去改变，你也有改变的能力。”

我们并不能掌控一切，也不是所有破事儿都是你“主动选”的，就像我们没法决定我们出身富裕还是贫穷，有一个通情达理还是歇斯底里的父母，恰好碰上谆谆教诲还是枉顾道德的老师，而这些是客观意义上的不同就是会塑造出我们不同的应对方式。

认为阿德勒的理论忽视了环境，可能是因为没有提起他另一个核心观点——“社会兴趣”。

“社会兴趣”理论认为：人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单独存在，个体的行为和选择总是在社会背景下发生。比如，一个人的职业理想或生活目标，往往受到社会文化和人际关系的影响。社会兴趣正是通过这种互动，促使个体关注他人并融入社会。

一方面，社会兴趣的发展依赖于个体的主动选择。但即使社会环境不利，个体依然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行为。例如在一个提倡“狗咬狗”的竞争环境下，依然有人愿意出于内心愿望去帮助别人。

另一方面，社会环境为社会兴趣的培养提供了机会和资源。一个支持性的环境可以促进社会兴趣的发展，而恶劣的环境可能成为障碍，一个喜欢美术的孩子，可能在社会的压力下选择文化科，一个讨厌社交的人，为了迎合社会环境，也会让自己变得善于社交。

因此，个体既能影响环境，也受环境塑造。

阿德勒并不是在说“一切都由你的选择决定，环境无所谓”，而是认为“在社会环境中，你有能力通过主动选择发展社会兴趣，从而实现个人成长和社会福祉”，他强调的是我们能赋予自我力量，让我们具备勇气，以进行改变尝试，而非指责他们把自己陷于困境之中。

沈老师也常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受害者、加害者和拯救者，大部分人都会困于自己的受害者身份，为此自哀自怜，但如果一个人只有受害者身份，那他会是无力的，只能被动地等待拯救者的出现。阿德勒的理论，虽说也强调了一点我们的加害者身份，但更多强调的是我们的拯救者身份，我们只有同时看见我们的这三重身份，才算是完整地看见了自己。

阿德勒提出的目的论，是他对原因论的反叛，他不愿意将人视为过去的产物，而是希望他们能成为未来的创造者，在只有原因论时，我们陷于宿命论之中，被动承受着过去的影响，阿德勒只是提出了另一种解决路径，他试图给那些身陷囹圄的人一个支配自我的理由——重要的不是“我为何如此”，而是“我选择成为谁”。

作者简介：商昔，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沈家宏心理（ID：shenjiahongweixin），沈家宏心理致力于家庭系统动力学与个体心理的研究、运用与传播，打造一个集心理咨询、心理培训、心理督导、心理测量、心理网络产品、心理学物化产品、员工心理援助计划为一体的专业心理服务平台，旨在促进个人在家庭、学校、职场、婚姻中健康幸福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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