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空间对于个体的重要意义
私密空间
谈性史不问私人空间就像麻婆豆腐里不加花椒粉——我自己说的
请听题:
X住在高房价的大城市,寸土寸金。一家四口人住在两居室的学区房里,X打小和兄弟(或姐妹)共用同一个房间、共用同一台电脑,父母的房间就在他们的隔壁。X直到高中毕业才搬出自己家,住进大学的八人寝室,在他的一生中,几乎没有“自己独处”的时刻。
Y是独生子,他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有独属于自己的电脑和手机。在上中学以前,父母出于对孩子的担忧从不允许他锁门,中学后这条“禁令”略有松动。
他喜欢和朋友联机打游戏,但语音的声音必须得放轻,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Y的母亲是家庭主妇,在Y白天走读上学的时间里,母亲会帮他打扫房间、倒垃圾。
Z在婴孩时期就常被独自放在自己的单人房里,他的父母强调独立,在Z成长的过程中给予他很大的私人空间。他不会反锁房门,因为他确定父母在进门前会征得他的同意。父母要求他管理好自己的个人事务,他需要定期自行清扫房间,保持整洁。
这三人的性探索进程会有什么不同吗?当他们长大成人,他们对自己的性身份、性喜好、性发展的认知程度会有差异吗?
答案是肯定的。
性被划分在了私人/私密的领域里,除非我们能确认暴露在此时此地是安全的,否则我们很难开始任何一种性行为、性接触。相反,在我们不处在被自身定义为“私人空间”的场所中,我们会感受到焦虑与羞耻,这两者都是都具有杀灭性欲的功能。
(有少数人在私密被破坏的环境中感受到异样的兴奋,这就是“越轨”、打破社会规范所带来的快乐,你懂我意思吧。)
私密空间可以分为两个维度,一个是现实的物理维度:你是否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怎样?它可以完全封闭吗(锁门)?
另一个感知到的/心理上的私密性:你从多大程度上感到这个空间属于你?你拥有这个空间的自主权吗?你担心会有他人进入吗?你可以自由摆放房间里的物品吗?你担心房间里的东西会被他人所看到吗?你会害怕在这个空间里做的事被他人所评判吗?在这里的个人时光会经常性地被打断/打扰吗?
一个人可能拥有物理意义上的私人空间,但却并没有从心理上感知到它足够私密,比如在案例之中的Y,他得时刻担心房间的声音会不会引起父母的注意。如果他有了“青春期的小秘密”,他需要下一番功夫来确保来打扫房间的母亲不会看到。

性探索
来想一想我们自己的性探索过程吧,你能看到在其中私人空间所扮演的角色吗?性探索涉及获取性知识(不仅包含从生理课堂习得的内容,也包含各种“文化材料”)、围绕性进行的自我思考与身体实践(审视我们的身体、自慰等)。
性探索的结果是对自身成熟的性认知,即在性这个层面,我们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了解自己的性身份、性取向和性喜好。
在案例中,私人空间最少的X很难充分进行性探索,他或许在成年后会面对认知的空白——本该在青春期所经历的困惑、冲突与顿悟被无限搁置,为未来会到来的性生活埋下不和谐的隐患。
在成长中较少私人空间或私人空间经常被侵犯的个体很难树立起边界感,由此,他们也很难正确对待他人的私人空间。
而相对比来说,Z则有着物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上较完整的私密空间,无疑对他的性探索/性身份发展有着积极的作用。
性空间
在伴侣咨询中检查私人空间同样无比重要。问题最常出现在有了孩子之后,伴侣的生活状态发生了改变,时间表与家庭空间的分割也一并改变。
不断压缩、不断被迫敞开私人空间以适应育儿的需求。双职工伴侣可能会邀请自己的父母来家中帮忙照顾孩子,当伴侣意识到长辈存在,心理的私密性会受影响,同时体验到一种“可能将性暴露在父母面前”的羞耻。
生育还意味着一种空间上的“转变”,由充满性化的“伴侣空间”转变为了温馨的“家庭空间”,这样的感知源于文化中传递出的隐含信号——性与生育被牢牢捆绑在一起,一旦生育完成,性行为就结束了其“历史使命”,之后就要“收收心”来投身于家庭,再多的性就像追求愉悦的不正经事,这些都不是已经将角色转变为父母的伴侣应该做的。
此外,文化中对女性“荡妇(妓女)—母亲(圣女)”的二元定义给女性在生育后重拾性生活增添了额外的障碍,她们接受潜移默化的规训,即便主观上能够意识到不以生育为目的的性不是错事,也会在潜意识中判定将性引入居家的环境中是不洁净、别扭、甚至淫荡的。
性空间与家庭空间被分割,即便物理意义上的私人空间是完好的,且有很高私密性(个体可以在其中做性之外的任何事而不用担心会被打扰、评判),但性空间却被无限地压缩了。
空间问题创造出的伴侣与性之间的鸿沟,他们很难在早期发现问题的所在,即便发现了,也受限于羞耻感难以就此交流,逐渐像滚雪球一样演变成长期的性问题,也消极作用于伴侣关系的其他层面。
当我们面对复杂的、严重的、盘根错节的性问题时,始终想要追问个体与私人空间的关系。有时候,问题的答案就藏在小小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