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醒瑶

来源：爱与生命（ID：sexuality_edu)

挪威（Norge），意为“通往北方之路”，是北欧五国之一。2009年1月1日，挪威成为世界上第六个承认同性婚姻的国家。2019年2月，2018年全球幸福指数出炉，挪威排名第二。

挪威人有如此之高的幸福感，秘诀是什么？

一档节目，网友盛赞

2015年3月，挪威广播电视台（Norsk rikskrin，简称NRK）开展了一个特别的青春期系列教育节目《牛顿》，主要是对8～12岁儿童进行性科普。内容涵盖了生理变化、接吻、性交、性倾向以及自慰相关知识。

节目组邀请医学博士琳妮 · 扬丝露（LineJansrud）担任主持人。在番茄、吸尘器和橡胶生殖器等模具的帮助下，琳妮用轻松的口吻和丰富的肢体语言进行性教育。例如，琳妮用吸尘器解释“吻痕”的产生原理，用塑料模型解释自慰和性交的原理。节目一经播出，便收到了世界各地网友的盛赞。当然，节目因用真人来展示身体的个别器官，也让许多父母大呼它过于暴露，教坏了孩子。

这档性教育节目真的教坏孩子了吗？

部分父母的理由是孩子“还没有做好准备”，过早接触这些信息会让自己的孩子很早“偷尝禁果”。

对此琳妮也做出了解释。她说，本节目的创始人有教育经验，从小就在学校接受性教育。即使这是儿童节目，也要求18岁以下的孩子有成年人陪同观看，并且建议搭配相关的性教育书籍*。[2]系统的性科普是青春期必需的。如果以蒙蔽代替教育，便是对青春期的背叛。

制作人艾琳·诺曼（Erling Norman）表示，人们对人体的发育和功能仍然无知，这套节目为儿童在线上了解性话题提供了必要的补充。编辑们认为使用真人演示性行为不合适，但仍使用了模具演示，是为了尽可能展示自然的生理变化和身体部位。

大量研究表明，拥有更多更准确的性知识的年轻人更少发生过早性行为；并且，当他们发生性行为时，更有可能做出负责任（知情）的选择。

其实，早在80年代，挪威就在一个名为“我们的身体”（Kroppen）的节目中展示了裸体。不过当时为了考虑公众的接受度，电视台使用了模具进行科普。在那时，像这样的性教育科普不算少。可见，挪威人对性教育的重视度是很高的。

挪威的性教育，开始于80年前

我们将时间轴向前拉长。

早在1939年，挪威就允许学校教授人类生殖的内容。1950年，人类生殖就成为中学生物学的必修部分。

1971年，挪威开始了全面性教育，并将其设为法定义务教育。教会事务部出版的《基础教育临时示范课程》（7-16岁）是挪威现代性教育系统的开始。在该课程中，“人类生殖”的教学内容被扩展到包括性欲望、自慰、性倾向、避孕、计划生育、人工流产和性病等问题，同时将伦理学的内容融入在教学中。

1974年，教育部出台了《让教师和父母共同学习与生活》的手册。手册指出，性教育计划旨在了解人类的发展，男生与女生的性感觉和性反应，以及社会人际关系。这为家校合作开展性教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此外，基础教育理事会为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安排研讨会，向他们讲解新课程的内容。培训旨在确保课程目标和内容得到落实。

从性别平等到避孕，他们教了孩子这些

挪威学校性教育的目的是为学生打造良好的认知基础，让他们能在此基础上学会如何生活，理性看待性领域中的各路观点，并形成批判性思维。

为了给学生打好这个基础，挪威开展了适龄的、广泛的全面性教育。根据瑞典谚语“性教育从入学时开始”，挪威的性教育从小学开始，持续到高中阶段，7至16岁的学生都必须接受性教育。

性教育不是单独的课程或健康教育的一部分，而是融入许多学科（从社会科学到宗教）。

在小学阶段，学生将学习家庭、社会规范和性别角色，进而讨论身体和青春期以及更多情感话题。在初中和高中，学校会教授避孕、艾滋病、性病、性倾向、自慰和人工流产方面的知识，并更深入地讨论早期学过的主题。

在整个课程中，老师都强调安全的性行为、负责任的决策和个人选择的重要性，传达平等主义，并尊重学生的主体意识。

虽然性教育贯穿于基础教育阶段，但学生主要学习性是在10年级（大约13岁时）。在这一年中，学生们会集中讨论和评价性规范、亲密关系、婚姻、性别平等、性别认同、人工流产、寄养、基因技术、医学和伦理之间的关系等。10年级后，除非学生选修性教育课程，否则教师在团体性教育上投入的时间就会减少。

目前，挪威15～19岁怀孕的少女占每千名孕妇的20%，远低于美国（59%）和英国（45%）。

青春期的秘密，有“黄屋”陪伴你

为有效地实施性教育，挪威教育工作者不断尝试新方法，包括角色扮演、同伴教育、问题解决。在挪威的课堂上，教师主要采用有趣的话题教学法以代替传统的学科教学法，将话语权交给学生，意在让学生能在基于事实的基础上表达自己的观点。

此外，教师还带领学生探访性信息诊所。

例如，在10年级期间，奥斯陆和周边地区的每个学生都会去被学生称为“黄屋”的性信息诊所（Clinic for Sexual Information，简称KSO）呆一天。卫生工作者将讲述十几种避孕方法，然后学生们合作并练习在假阳具上戴安全套，每个学生在学习后能获赠三个避孕套。

在诊所，学生可以匿名去诊所获取避孕药具，与护士和医生谈论困惑，接受STD（sexually transmitted disease性传播疾病的简称)测试。全国其他地区也都有专门针对年轻人的性健康诊所，学生也能通过诊所（包括同性恋和双性恋青少年健康站点）和咨询热线获得性健康服务。

多元文化背景下的挪威性教育

20世纪70年代初，伊斯兰国家的移民大量涌入北欧，其中来自巴基斯坦的穆斯林纷纷来到挪威务工。挪威统计局2019年的数据显示，现今穆斯林人口占奥斯陆人口的12％，约63万，三分之二的伊斯兰国家移民是穆斯林。

根据Goubrini的研究，移民对挪威人产生了重要影响。例如，一些挪威女孩开始发展“巴基斯坦情结”，她们沉迷于穆斯林的荣誉观念和贞洁的美德。一些挪威青少年已改信伊斯兰教，崇拜真主阿拉。

当教育与信仰发生冲突，强制所有人接受性教育并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所以挪威决定应对挑战，在学校课程中贯彻强调挪威的价值观和价值体系。

所有课程体系强调个人决策（与东方文化形成鲜明对比，在东方文化中，群体是核心决策者）和性别平等（与伊斯兰文化形成鲜明对比，在伊斯兰文化中，男性占主导地位）。

挪威目前的性教育目标是确保多文化移民能够获得全面的性信息。对于多文化背景或保守的学生来说，虽然性教育冒犯了一些保守派学生及其家庭的价值观，但学生的“诊所之旅”不会改变，也不存在给予性教育“可退出键”。目前，挪威在对待性教育的态度上仍然是强制和全面性的。

那么，对那些有着内心冲突的穆斯林青少年，该怎么帮助他们呢？

卫生诊所功不可没。

挪威的每个地区都有中心卫生诊所，任何人都可以免费获得性和健康相关的信息、服务或咨询，而且有移民背景的青少年很乐意去这些诊所。大约35％的诊所访客是具有多元文化背景的。

此外，在校园内的健康诊所可以以提供卫生棉条和创可贴为理由，帮助学生获取相关信息和避孕药，来保护他们，使其免受流言蜚语的困扰。对于怀孕的穆斯林女生，卫生工作者会向女孩们介绍从人工流产到领养以及养育孩子的各种选择，以便青少年能够为自己做出最好的决定。

现今，为进一步扩大受助面，增加多元文化背景的访客，挪威已尝试了许多策略。

例如开设针对多元文化互动的护士和助产士课程，针对多元文化的同伴群体教育，以及关注移民和性教育的全国性会议。同时他们还帮助诊所开发了能让访客轻松访问的翻译系统和解剖学及生理学的信息包，无论学生的语言能力如何都可以轻松使用，并为拥有多元文化背景的学生提供特别开发的性教育课程。

此外，教育和卫生工作者并不强迫来自多元文化家庭的孩子参加他们不喜欢的活动。与此同时，学校和社会对不同文化的敏感性和包容性也有所提高。例如，挪威学校与医疗服务部门与父母一起举行研讨会，向父母介绍学校的性教育课程，并鼓励他们在家与孩子讨论性问题。

在开办研讨会前，要求教师预先学习接待多元文化家庭的礼仪和注意事项，在挪威的性教育手册中就有相关的指导信息：

学校必须清楚一点，由于大众传媒中时常出现暴露的身体画面，拥有其他文化背景的儿童和父母或多或少都认为挪威社会在性方面是持开放态度的。因此，父母会对孩子在校所接受的性教育感到忧虑，这并不奇怪。对于许多父母来说，个人界限与其认为的挪威社会常态完全不同，所以他们担心学校的性教育就是让学生观看在日常媒体上看到的内容。因此，学校的任务之一就是向这些父母传达教学所包含的内容，并帮助他们理解性教育的边界。学校需承诺确保沟通和包容少数民族文化，以便每个孩子都可以在未来做出明智的性决定。

作者说

如果你问挪威人什么最让他们引以为傲？他们几乎会异口同声地告诉你：“平等”。

挪威人相信他们比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国民更加幸福，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享受了更多的平等、更好的教育——在“平等”的阳光下，任何性倾向的人都能被真诚以待，每一个青春期的秘密都有处可以倾诉，每一个孩子的求知欲和发展需求都能得到满足。

从电视节目制作人到政策的制定者，挪威成功实行了全面性教育。其中离不开政府对普及性教育坚定不移的决心、完善的公共健康卫生系统、良好的家校合作体系。这三项法宝，帮助挪威应对了多元文化背景下的性教育所面临的多重挑战。

尊重学生的主体意识和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是挪威能顺利开展全面性教育的关键。媒体制作的面向大众的性科普电视节目也成为了正规教育系统外的有益补充。

性教育需要得到每个家庭、每个政府官员和广大民众的关心与支持，只有这样，它的甘露，才能惠及到每一位学生。

说到这里，如果你想深入了解地道的挪威性教育，不妨看看NCK电视台制作的《牛顿》青春期系列科普节目。你会发现，原来令一些人羞涩的性教育也可以如此坦诚和有趣。

公众号简介：爱与生命（ID：sexuality_edu)，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的对外交流平台。我们专注于儿童的全面性教育，致力于让所有父母、老师都知道如何帮助孩子正确、全面地认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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