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金买骏马,千金买美人,何处买青春?”这是此时此刻我脑海里想起的一个句子,它用简单质朴地语言说明了两件事:一件是,青春对于每个人来说,那种无与伦比的绝美;另一件是,青春的无与伦比正是在于其一骑绝尘,也因这一去不返,所以,青春也往往显得有些悲伤,有那么一点残酷。
我不知道我这个遗憾到底应该是算作童年往事,还是应当记在青春的时光册页里,漫漫时光,飘飘摇摇里,有时候,竟然连自己也会有些模糊,也会有点突然忘了的错觉。
这件事在我人生的这本大书里留下过重重的一笔,每当回想起来的时候,我总是记忆犹新,身临其境。
只不过这一笔不是用笔写上去的,是用时光的刀刻上去的。
我那个时候大约还在上幼儿园,几乎从来不带我上街赶集的母亲那一天竟然答应我,明天我可以和她一起去镇上赶一次集。这件事就发生在那次我母亲带我赶集的那个雨天。
平日里,我总是在家里,很少去到镇上,镇上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崭新的,或许,在当时的我看来,镇上就是我心目中的“北京”,是我以为的这个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地方。
这件事发生在我和母亲从集市往回赶的途中,那个时候雨渐渐地停了,路上还是有很多积水。
突然,在路的拐角处,我发现一处地方那么明净,那么明亮,我瞬间就被吸引了,这是我之前从来没见过的。
这是由两扇玻璃做门的屋子,我们那时候的确是没见过这种玻璃门的。从外面能够看见屋子里面的情景,一清二楚。而且,这件屋子不但是用两扇大玻璃做了门,这门里面所安装的灯似乎也是与我平日里所见的不一样,是像一根棍子一样的灯,发出来的光是白色的,通过雪白的墙面再反射回来,真是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我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我那时候见得最多的是那种白纸电灯泡,每当一打开电灯开关的时候,钨丝就被烧得通红,发出一种病恹恹地黄色的光,像是一个患了肝病的老人的脸,让人不舒服。
我看见里面有四五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还有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是这几个小朋友的老师,这几个小朋友在跟着他学习写大字(毛笔字),还有的在学画画。
他们都穿得干净整洁,漂亮而美丽,像极了我曾经在课本插页里所见到的那种孩子。像王子,像公主,哪里像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总是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和裤子,我羡慕极了。
低下头,把目光往自己身上照一照,像一个泥猴。
我注意到在这间屋子里,挂满了诸如老虎、葡萄、一些五颜六色的花这样的画,还有一些什么福,或者其他的什么字,写得是真漂亮,真好看,要是能在这里看一会儿,哪怕看半小时,十分钟也让人觉得好像是站在炉火旁,有一种莫名地温暖的感觉。
我想学,我也想每个周末有一天或半天时间能在这里来学习写毛笔字,或者跟着老头儿学画老虎、猴子、葡萄、大公鸡。
可是,我也很清楚,现实是不可能的,因为家里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农活儿需要做,总也是做不完的。
所以我站在那里看,我母亲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我不见了,于是回过头往回来找我。在那个路口大声吼叫着我的名字,让我无比尴尬,可是我假装听不见,仍旧痴痴地站在那里盯着玻璃门看里面的小朋友、老头儿,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直至我母亲像一头斗牛一样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攥着我的手,把我拉走,我试图反抗,可是没有我哪有什么力量呢?
我尝试着说,“我想去那里学写字,画画。”我的母亲并未理我,只是攥着我的手并不放松,沉默着拉着我往前走,我渐渐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我也低着头,不情愿地走开了。只是我心中还是时时刻刻地想起这件事,想着有一天,我总是可以挣脱她的束缚,可以自己去的。
我那时还不会写字,我怕自己忘了,于是每天我都想一遍,有时我会自言自语地念一遍。好像害怕自己随时会失忆一样。
我当然没有忘记,只不过我一直也没有钱,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
每当放暑假,寒假的时候,只要不去干农活的日子里,我就随便拿过来一本什么书,就开始抄写上面的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抄写,只是不停地写,写完一个本子,然后再拿另外一个本子。
直至我高中的时候,去到了县城,说来也奇怪,有一天我外出闲逛,走着走着我就发现那里有一所天主教堂,出于好奇,我就跑了过去,没想到旁边就是一家书法培训工作室。
真是巧了。真是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感,又突然地升起另外一种感觉,仿佛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我去看了看,是按期数收费的,一期是一个月,按30天计算,学费400元,工作室会提供书写练习本,有老师全天指导。
可是,口袋空空,身无分文,在说,即使有那四百块,住什么地方呢?吃饭的钱呢,日常生活用品的钱呢?
想一想,摇一摇脑袋,还是算了,没什么希望,但是我还是想去那里,怎么去呢?
我在想,要是我没有学费,但我可以免费打工嘛,我去当一名助教好了,不用交学费,也不要工资,但我要免费学写字。
后来,高三放假那年,我就真来到了县城里,在我二哥那里帮他做了一个月的事儿,吃住也在这里。
剩下的一个月,我就跑到书法工作室去学了一个月的硬笔书法,感觉很好,不到十天,我就掌握了一些基本笔画的书写,然后开始练习一些简单的如“虫”、“人”、“天”、“也”这样的汉字,写得也和老师所写的标准字体不相上下。
持续练习过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帮助他辅导一些小朋友,告诉他们这个笔画是如何起笔、运笔、收笔,有些小朋友总是开小差,或者影响旁边的小朋友写字,我也会顺带提醒一下他们。
每天早上八点来这里开门,下午六点关门,其余时间都可以待在书法工作室学习写字,练习写字,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本来练习得有些模样了,却没有时间和机会了,断断续续地就停下了。
离开工作室前,还临了几篇作品。
不管怎样,也算是柳暗花明吧,错过了那时,而今总算满足了自己,圆了一个小小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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