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总也静不下来,心里全是杂念?
如果你老老实实地把上一讲当中我提议的练习做了,那么我们这一次的这个材料就实在太丰富了。
你们在那样做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除了你在纸上最终记下的部分,事实上你的脑子里跑过了可能上万个字儿呢?你可以把你整个做练习的过程,当场屏幕。有没有发现你的头脑当中就像弹幕一样,飘过很多很多的想法。
比如说,“我是张培超,我是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治疗师”。接下来我就说,“我不是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治疗师,我怎么能不是呢?我搞了这么多年,谁说我不是?谁说我不是我跟他急;我不是,难道他是吗?”
类似于这样的,可能有非常多的东西从脑子里飘来飘去,或者说你这个标签到最后最核心的标签就是你的名字。结果我就说,“我不是张沛超”,我马上就反应,“我怎么能不是张培超呢?我当了这么多年张沛超了,我不是张沛超的话,张沛超去哪了呢?我不是张沛超的话,别人找张沛超怎么办?”
你看,我们的这些自动思维——这是一种洋气的说法,或者说我们的杂念——它几乎是密不透风的,就像是你看个小视频,上面的弹幕把整个屏幕都给盖满了。这只是我们利用这样的一个思想实验观察出来的,你听完之后你可能哈哈一笑,“嘿呀,居然是这么有趣”。可是我要告诉各位,我们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闭眼,我们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只不过那些弹幕速度太快,量又太大。当它们足够快又足够大的时候,好像就只制造了一种磨砂的效果,好像也没挡着后边的视频了。
我们很多时候就生活在这样的一种杂念(或者说自动思维)所带来的磨砂、或者在局部是一种马赛克的效果的生活里边。这种生活有什么好处呢?就是这种生活可以一集一集地这样过下去、可以翻篇。如果上面有一行弹幕卡在这不动了,或者还忽大忽小、变换颜色,我们的注意力就被这个自动思维、或者杂念给捉过去了,我们的生活就没有办法翻篇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会意识到,“原来我有个弹幕,原来弹幕里头有这样一句”,所以你骑自行车的时候,你不觉得有个脚蹬,脚蹬一旦出了问题,一卡住,这脚蹬就变得特别的清晰和明显了。
就像是我们的来访者们,过得好好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些,当他们在生活当中碰到麻烦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他们有杂念了。比方说,一个人他要登台演讲、登台演讲,他一想到这件事情,脑袋一下子就大了。脑袋大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内容物一下子就多了,脑袋轰的一声就大了。“天怎么办?有多少人在下面看着?领导是不是在看着?同事是不是在看着?我的表现会不会很差?我的发型是不是不对?我要真上去结巴了怎么办?我结巴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这人特别傻?这么差劲,连话都说不好?如果这样的话,他们是不是在笑话?他们是不是已经笑话了,但是不说出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这样了,我是一个笨嘴鸭子。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又知道了他们又不说,他们憋着多难受?他们以后见面怎么跟我交往?如果大家都憋着,背后都一起议论我的话,我以后怎么跟他们互动?”你看看,弹幕在这个时候就轰一下子,很大的量就出来了。
这些念头本身它下面都是带着情绪的。你看过哪个弹幕的下头没有情绪呢?如果是一丁点情绪还好,这么大海量的弹幕肯定带来大量的没有办法消化的情绪,这些没有消化的情绪可能就会呈现在我们身体层面。嘴发干、眼睛发涩、觉得脸红、手抖、气短、腿软,这些反应就来了。这个时候这个视频也就播不下去了,没有办法往下想了。
所以一般来说我们在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我们是有念头、杂念头,或者自动思维的呢?通常我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因为念头本身可以有积极的念头、消极的念头,自动思维其实也是有积极有消极的。
一些人天生有迷之自信,他们要上台之前的那个自动思维跟刚刚我说的版本完全相反,“太厉害了,终于有机会显示自己了。我是这么的优秀今天好多人将见证我的优秀。这些人不说话,一定是在内心暗暗的为我叫好,他们一定觉得我是这个公司最厉害的人,他们见面了,恨不得要躲着我,大家都会向我学习”,这也是一系列的自动思维,这种自动思维就是比较好的弹幕了。一般来说它辅佐你的表现会让你表现的很好,你也就完全记不得有这样的思维了。
反过来就是我们被这样的一些杂念所困扰,他们就会来找医生、找咨询师。“我受不了了,我脑子里满是这些声音。这些声音从哪里来的呢?我赶都赶不走,晚上睡觉之前,我还在想着这件事情,早上一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天哪,我要登我要登台了,我要丢人了”。
我们临床工作其实就是帮助他好好的看这些杂念,因为什么呢?如果你让对方看上一阵子,他自然就会明白,这些杂念、这些自动思维,不管是你看到与否,你有没有觉知的到、记录的到,其实它是一直存在的,甚至你的觉知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你晚上的梦当中这些杂念仍然在发挥作用。
如果你白天焦虑,你晚上做的梦跟白天的的焦虑是配套的,你白天担心登台会怎样,晚上弄不好做一个梦,就是到了悬崖边,然后后头又有狼追过来,接下来要跳崖了。所以只要有一种不胜任感,那种前面我所谈到过的“怕”“烦”,其实他贯穿你白天和晚上。所以这种杂念这种弹幕,如果你不对他做点什么?它就是24×7。
因此,当你碰到这种杂念卡住了问题的时候,我要恭喜你一下,你终于有机会看一看自己有哪些自动思维了,要不然这一条道跑到黑,你的人生处于一种没有觉知的状态,它可能是顺利的,但是可能就像是这水在地下的某个渠道里一直跑一样,你是没有见过天的,也是没有意思的。
当你被杂念卡住的时候,我建议你这个时候给自己植入一个自动思维,这个自动思维来自于张培超,或者说你们之前在自助性的书籍当中也已经见过。那就是——“机会来了,机会来了,看看杂念,看看杂念”,当这样的一个思维,它也被自动启动之后,这个时候你就不是在杂念的污水沟里打滚求生了。这个时候你就坐在杂念臭水沟旁边了,当然它仍然是臭水沟,看着仍然不让你心生欢喜,可是这难道是别人的杂念吗?不管你爱与不爱,这些都是你。
这个时候你能够认领多少?你认领多少。比方说,你这个时候冒出一个杂念,“我很差,我好差,我接下来一定会失败”。针对这个杂念,可以做怎样的一系列思考呢?首先,我建议你把这个念头重复上108遍(当然108是一个虚指了,因为一串念珠总是108)。每一次你念的时候甚至可以畜生,出声是为了好好体会。
在出声的过程当中,你留意哪些要点呢?这个声音,越听越像是谁的声音?而我一般会在咨询当中问来访者,“我好差我好差我好差我好差”。你听一听它是一个男声还是女声?是一个老一点的还是年轻一点的?当对方能够品味下去的时候,往往它就有一个故事冒出来了,一个情境冒出来了。我们这个时候就有机会来看一看,这个自动思维它的来处是什么?它肯定有他的来处,肯定是某一天,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入到你的生命体系,在你的底层自动循环。
这个时候除了念出声之外,也要用你的身体去好好的体会一下。比方说当你说“我很差”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得稍紧?有没有感觉自己本来腰还挺直的,接下来就像一只虾一样,腰都要弯起来了、缩起来了。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脏砰砰地就跳?脚心出冷汗?你可以好好的体会一下你的身体对这个杂念的反应。反正现在怕什么呢?你体会到了也不会被杂念给弄死。而且你是一个人的实践,又没有别人看见,就算是囧死的话,你也不会拍张照放朋友圈的,顶多就是喝口热茶,缓一缓,这个不要紧的。
当你用整个身心去体验这个已经被发出声的杂念的时候,我猜想,很大的程度,你们已经回想起了什么了?——这杂念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呼唤。当年一定从某个人那里听到过,只不过不是“我是很差的”,而是“你是很差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可以回到那个情境里,去问问他,“你为什么说我差?我哪差了?”你听一听,在思想实验当中,对方究竟能够列举出你什么罪状?我的一些来访者这样做了之后,发现一质问,对方就说,“我说着玩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这个时候就好委屈,不光是当真了,一当真就是20年。你说这个程序在自己的硬盘上不断地复制,它究竟占了多大的一块区域呢?鬼晓得。而且还天天一开机就自动启动了。这些年来耗的电,耽误的正常的、或者积极的自动思维的启动,那都不知道是多少个字节了。所以这个时候是一个捉一捉自己系统的这些bug的大好机会。
我之所以这样不厌其烦的举例子,甚至拿出我自己的例子出来举,希望通过今天这样的一番啰嗦,我给大家植入一个新的自动想法,那就是一有杂念,闻杂念则喜,马上搬一个小板凳,就准备好好看,不光看,而且还能演,这多有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