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算算你耗了多少精力维护面子?
各位朋友,你们知道我们生活当中最大的支出是什么吗?
我们生活当中最大的支出就是面子,你可能会说,“对!房子、车子、票子、面子,我们的确在上面花了很多钱,用来维持这样的面子”,可是这些看得见的只是我们面子支出的很小一部分。
我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我们在面子上的真正代价是:我们人格的活力,可能几乎要整体失去了。所以我们这一讲要一起算一算,我们花了多少精力来维护面子。
维护面子和家庭体系有关
面子是一个非常有中国特色的术语,到了今天它已经成为社会心理学的一个专门术语。如果你要在数据库当中,用面子的拼音去搜的话,你能发现有很多文献探讨面子,他们很早就不再用英文当中的face,因为他们发现“face”比“面子”小得太多了。
说到脸,有一句骂人的话特别凶,特别厉害,叫做“不要脸”。如果我们拿“不要脸”来骂人的话呢,它的杀伤力大概在几颗星?如果满分是5颗星的话,我觉得对于中国人而言,差不多在4.5颗星。它会带来一种很强、很强的羞耻感,这种羞耻感恨不得把我们的身心都给碾碎,我们恨不得马上要逃,要找个地方钻进去,甚至是无地自容。
大家还能够回忆起来,在我们的生命当中,第一次知道脸很重要、面子很重要,是什么时候吗?大家可以想一想。
一般来说,我们第一次知道要维护面子这件事情,其实是跟我们的家庭成员在一起,跟我们的主要抚养者、通常是跟我们的父母在一起。所以至少在一开始,我们是父母体系的一部分,我们也是他们面子的一部分。
我们会发现这些孩子在自我意识逐渐觉醒的时候,他对于父母的面子,开始有一种非常尽力地维护。当然这个尽力维护,也不是一个孩子有意识而为之的行为。其实在很多时候,他是无意识地就已经开始维持、维护父母的面子了。他接下来会觉得不舒服,再接下来他可能要对抗这样的面子。
我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就能够看到这一点,尽管我是学心理学的,我会觉得有时候好像孩子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好,当父母的就会很有面子,我们可能就要在微信朋友圈上晒一晒、夸一夸。当我们上传之后,接下来就耐心地等点赞,有时候我们甚至也会跟孩子分享,“你看,这么多叔叔阿姨点赞你。”
我发现一开始孩子会很乐意这样的行为,但是慢慢地,他对于维护父母的面子,是感到厌烦的。我们作为专业人士,可能比较早地意识到这一点,会有一些调整。可能一些家长他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他在这方面会非常强制性地要求孩子,继续维护他的面子。我们能够看到一些从小很优秀的人,如果他们的原始动力一层一层地去回溯的话,可能就是维护父母的面子。
父母为什么这么需要面子呢?可能父母当年真的丢过脸。为什么父母当年丢过脸,对他们而言产生这么大影响?可能他们的父母也特别在乎这一部分。如果一个家族以某种东西为荣,把某个东西视为自己的面子,可能就会形成一种家族的传统。所有的孩子从小就被告知,什么东西是有面子的,什么东西是没面子的、丢面子的。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在临床工作当中慢慢发现的。
找一位陌生人来谈论自己的一些,可能会感到羞耻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件蛮考验的事情。尽管在意识层面上,来访者可能会表现得很勇敢、很配合、很愿意谈论自己,你还是能够感觉到在某些事情上他会回避,这些回避甚至完全不是他自己策划的。当我们努力使来访者留意到这种回避的时候,来访者就会发现它内在是有声音的,他会觉得很丢人。
每每这些时候,我都会追问,“在这样的情境下,你觉得自己的哪一部分丢了?”大家也可以问一问自己,如果你们碰到丢人时刻的时候,是哪一部分丢了?
接下来还要再问一句,“你觉得你丢的这一部分被谁捡了?”这样的一个问句蛮有意思,很多人都会说,好像也没有人捡,就只是我丢了。
我可能要在这一点上追问一下,“如果你丢了的话,谁的脸也会一并丢了?”大家可以猜一猜,这种情形下百分之七八十可能都是自己父母。
所以这种要面子是我们传统当中,比较黑暗的一个部分。这一部分我们的确也没有办法做过多的检讨,因为这一部分的惯性实在太大、太大了。我们想要在整体上扭转这样的一种传统很困难,我本人完全没有这样的能力。
调整面子在你生命中所占的比例
但既然各位跟我因为这样的课程结缘了,我当然希望大家活得轻松一点。我们不是说不要面子,或者说真的活到完全不要脸的程度,这一点连我自己也做不到。如果我们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我们运营着自己的无限责任公司的话,我们对自己应该是无限责任的,我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投资的比例?
当然面子的部分也蛮重要,如果你开一家店铺,你的店铺店面的招牌实在太糟糕的话,可能也蛮影响你的生意的。因为在当代我们大家没有什么耐心,跑到一个深深的巷子里追着一缕非常淡的酒香,去找一个具有匠人精神的老店。
大家都很在意装修这件事情,所以如果你完全不在乎面子,这个生意可能真的做不下去。所以我们不是说,你的在面子上的投资要彻底为零。即使我来开这门课,你看还不一样按照主办方的要求,要去照一张看起来有面子的照片,找几位行业内的大咖,美言我两句、捧一捧,那这样就显得有面子一点。可是如果我的精力全部花在这个上面了,我真的觉得对于我自己而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投资。
如果来这里听课的,全部是被面子所吸引,我们可以预计他可能会感觉到有些失望。因为在讲这个课的过程当中,我在修辞上也就是面子上,花费的力气蛮少。只要一打开录音装置,我内心想的就是我要把我自己在临床上所得到的、在很多人那里搜集到的教训、反向操作,也就是经验,直接分享给各位。
我所得到的很多人的教训就是,他们的面子占据了他们人生投资的分量实在太大太大了。好像只要一开机,他的面子就占了内存的95%。所以接下来,他也没有办法装什么新的程序,只要一装就卡死了。
如果我想要尝试某一样新的东西,我人生当中的委员会就开始嘀咕,“这样要丢面子怎么办?丢面子不得了,丢面子你就要死了,相当于你在某一个场合下,你就不存在了。大家就会要揭批你、鄙视你、驱逐你,相当于我们一部分生命都灰飞烟灭了。”这个委员会当然是一个比喻,在一起商量之后说“不行,不要尝试新东西”,维护你的面子,接下来这个人就只好继续维护他的面子。
那就像是我们在“面具”一节当中所讲的,天长日久这个面具就变成我们的一部分,这个面子就变成我们的全部业务,我们生命的一切都为了服务于我们某种面子。如果我们产生了下一代,这个下一代就像是我们的下家一样,我维护我的面子,你也要维护我的面子,你也要变成像我一样维护面子的人。这样一来,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样的一种生意,对于我们只能拥有一次的生命来说,代价好大好大。所以我提醒各位要好好检讨一下,我们究竟在乎哪些面子?我是不是特别在乎我的某一个身份,离开这个身份我就不能过了?
就拿我本人而言,是不是特别在乎所谓的什么心理大咖,什么少壮派领军人物,如果有人敢驳我的面子,我要跟他拼命。我天天都要盯着,这个面子粉刷得怎么样,每天看是不是得到了充足的认可,别人一起来帮我维护面子。
因为有时候真的是这样,一开始不是你自己有多需要它,而是你在剧场当中,大家都需要。所以当你要做出改变的时候,相当于你要使别人的配重体系都要瓦解了,这样一来大家要一起拉住你,“不行,你不能探索新东西,你的面子丢了,我们的面子一定也丢了,我们是一体的。”
其实这样的一种不分化的状态,说得严重一点,会使我们大家“死到一起”,当然这种“死”指的就是人格层面的死亡。可能你最终面子维护得也不错,可是你的人生也就只有这一种颜色,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我觉得这还是一件蛮遗憾的事情。
就我自己而言,我来做这样的课程,我也担心丢脸啊,临床圈的老同事、老师们会怎么想,张沛超这是干什么?这不是在丢面子吗?一个临床工作者应该除了在临床的战壕里,哪也不去。
我这一想,既然我从别人那里看出来,面子上的投资影响整体人格,我为什么不在自己的生命上先试一试?所以也就是我们这个课程的缘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