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分析中该怎么“听”

本期内容

【逐字稿】

各位好,我是彭荣邦,今天我们要进入,你不能不懂的拉康,拉康式精神分析10讲的,第四个讲次,分析中该怎么听,在谈分析中的听之前,我们必须先从听的现象谈起,才能够把听话这件事情的层次,清楚地给拉出来。

首先关于听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是很难不听的,从结构上来看,我们的耳朵跟我们的眼睛,两个最大的差异,就是眼睛有眼皮可以遮蔽,而耳朵反而是两个孔洞通到底,不仅完全没有遮蔽的盖子,反倒是安上了一对用来收集声音,把声音放大的耳刮,所以如果遇到不舒服的光线,或者是不想看的画面,我们可以迅速地把眼睛闭上,就不会受到影响。可是如果遇到不舒服的声响或者是不想听的内容,我们就不得不动用到双手,才能够把耳朵遮上,隔绝那些你不想听的声音,那这也就是说什么,我们的耳朵,我们听的能力是随时参与到我们的知觉现象场域当中的,虽然说我们确实是活在一个,更强调视觉性的文化里头,到处都充满着诱惑着,我们去消费的各式的图像,但是说到底,听觉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个更根本的,跟我们的存在密切联动的感官,那不过或许因为听觉太根本了,以至于我们都把听当作太理所当然,把它当做是一种标准配备,不去深究听的现象,及我们可以借由懂得听,所能够获得的更多讯息。

我举个例子来说好了,不知道各位,平常休闲活动都做些什么,或许有人跟我一样爱看电影

虽然现在的影音串流平台很方便,电脑、平板、手机上都可以看电影,但是我个人,还是喜欢到电影院去看电影,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跟身边的观众们,一起掉进导演细心经营的世界里。我在2020-2021年年度,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台湾导演钟孟宏的《瀑布》,声音就在这部电影里,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各位如果进到电影院去看这部电影,你会发现这部电影的声音细节是很丰富的,很多时候钟孟宏导演是用一种画外音的方式,把某些原本不在场景里面的声音叠加进来,用这种方式,来传达一些跟角色的主观经验有关的讯息。在电影的后段,这样子的手法用得很频繁,因为导演想告诉观众,思觉失调症的所谓康复,并不像一般人以为身体外伤,你去想象的那种康复,伤口结痂就会慢慢好了。思觉失调症,或者是其他的精神疾病的康复,更像是钟孟宏导演就有英文片名《The Falls》所暗示的,他会是在你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要平静无波的那种日常生活里面,会因为环境当中的某些,他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因素,别人说话里面的只字片语,就被勾引出症状来,然后各种掉出常规的坠落,然后进入一些难以预期的,类似像这样子的状况,就是导演所说那些“falls”,因为“fall”的中文就是坠落的意思。

在影片的最后20分钟,导演安排了一场,罗品文跟小静的母女对话,观众跟着剧情走到这里,多少都有一种,终于风平浪静的喘息感,可是就在他们母女俩,再平常不过的对话里面,小静希望妈妈,可以不要再介意,已经离婚的爸爸。,因为他跟这对母女的现况,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过就是一个,曾经提供过精子的男人而已。罗品文听到小静这样子说的时候,觉得很惊讶,小静跟她说,那是她在小时候,听他们夫妻吵架的时候学来的话。,钟孟宏导演在这个时候,就用一种刻意抽掉环境的声音,甚至小静的声音的方式,然后把话外音加进来,带入一种类似像干衣机运转,或者是瀑布的轰隆声响,这种处理声音的艺术手法,应该是刻意在模仿病人被症状截获,或者说掉到症状里面的那种状态,那就是像这样子的话外音。

观众明确的可以感受到一件事情,就是罗品文被这件事情冻到了,虽然是再平常不过的对话

可是它作为一个,被大家以为已经好了的,思觉失调症患者,这么轻易地被冻到了 后来接着的戏是小静告诉妈妈说,她要跟朋友一起出游,我们在两个人的言谈当中,我会感受到小静有一点放不下她的妈妈,不过她还是在妈妈的鼓励下,决定出游。

小静离家的那一天,品文陪着她一路这样,慢慢地走到公车站,路上就三番两次地提醒她

悠悠卡钱包带了吗?口罩手机带了吗?我们从她的反复提醒当中知道,品文虽然答应女儿出游,可是心里是担心的,可是到底有多担心,会不会因为这样子担心又犯病了,观众一定很想知道这件事情。

这场戏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的时候,注意到背景有一种隐隐,但是约略可变的一种轰隆低音,

这个低音后来跟陆上车辆的一种低频的声音合二为一,变成是背景的一种轰隆的声响,那样子的一个声响是,导演想要观众借由额外的声音去感受到的讯息,什么讯息?思觉失调症患者的康复之路,绝对不是一路向上,线性的一种变好,他会因为生命的无常,可能随时不知道怎么的就会坠落,再次地被症状困扰纠缠。

我自己喜欢的电影通常会看好几次,瀑布后来在netflix的串流平台上线,我虽然已经在上映期间,到电影院就再重看过一次,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在家里重温这部电影,不过我在家里看瀑布的时候,很惊讶地发现一件事,就是我刚花了一点时间描述的那个品文陪着小静去公车站的段落里面,,关键的轰隆的低音,我家里的电视喇叭根本就听不到,在电影院里面,隐隐出现在背景的轰隆低音,在家里是完全听不到的,那时候我就很庆幸,自己是在电影院里面,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不然的话,隐隐的轰隆的低音,就不会出现在我对这部电影的认识里。对我来说就是失去了一个理解,这部作品的关键细节。

好,我们现在拉回来谈谈这个例子,到底说明了什么,那会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人大概都知道,近年来的影厅,除了强调它的荧幕有多大,座位有多舒适之外,还会强调一种声音的包围感,从最早期强调的立体声,到后来的5.1声道、7.1声道,甚至近年来还在天花板上,加上了所谓的天空声道。这么多的声道,除了观众在现场可以觉得很爽之外,其实最重要,还是电影创作者,可以借由这么多的声道,来表达他的作品的,一种丰富的可能性。很多人会想在家里,也复制一个所谓的家庭电影院了,我自己就这样想过,可是这花下去可是不少钱,大多数的电影创作者,应该都能够同意一件事,他们在设想他们自己的作品最理想的一个播映的环境,应该还是在电影院的播音室里面,一个他们在创作上的用心,能够被用最丰富的视听层次,感受跟体验到的地方。精神分析强调的听,其实就像进到电影院一样,你要有办法听到多声道,然后听到丰富细节的一种听,可是我们平常在听人家说话的时候比较像什么,像是透过电视机,平板或手机,去看串流平台播放的电影,你其实没有听到那么多的声道跟声音的丰富细节,几乎听到单声道一种,只听到对话内容,而听不到其他的表达的一种听,为什么精神分析要强调这种多声道,听到丰富细节地听,原因很简单,因为说话这件事情本来就不简单,只是我们把它想简单了,想成单声道的。可是人的说话绝对不是单身道,也就是说不只涉及说话的内容,那些说话者有意想要传达的东西。以分析中的说话为例,如果我们认真听分析者说话,我们会发现说话“the saying”是既包含了说话内容,“the said”,又比说话内容更复杂的现象,分析者他会在什么时间点开口说话,说了些什么,又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在说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是大声兴奋地说,还是不带感情地说,甚至他在说了a以后,为什么接着就是说b,说了c之后,为什么又要说回,还否认说那不是他想说的,只是太累顺口说出来的,或是他明明说了d,却又说那是分析师栽赃他、勾引他说出来的话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平常听的主要声道,也就是说话的内容,“The said”之外的其他声道,那些或许不是分析者,有意想要传达的讯息,但是却是跟它的主体密切相关的讯息。

换句话说,精神分析要我们多声道的听,正是因为人作为说话主体,人作为一个“speaking  subject”是多声道的说,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理论一开始以说溜嘴 “Slip of tongue”等,所谓的失误动作 parapraxia的介绍,来向对精神分析有兴趣的大众,介绍精神分析时,他其实就是要听众从他们自己熟悉的经验里面,去检证精神分析的重大发现,重大发现是什么,就是我们每个人,所以为的自己,其实并不是自己家里的主人。

这个精神分析的洞见,拉康认为,在后来弗洛伊德使用的那种,结构性的自我观点,也就是我们很熟悉的,自我、他我、超我这三重构作的概念里面,已经失去了精神分析的概念跟实践之间的动态关联性。所以拉康更喜欢用主体 “subject”来支撑人,并且把平常人的主体性界定,为是一种分裂的主体“Split subject”它既包含了所谓的意识主体“conscious  subject”也就是我们平常认识思考的自己,那也包含了所谓的无意识主体“the unconscious  subject”,也就是被监禁作用“censorship”所隔离、所杠掉。

英文的表达是画一杠,划掉的自己,我刚刚说人作为说话主体,是多声道的说,意思是什么?

意思是人在说话的时候,不仅是意识主体在说话,无意识主体也在说话,说漏嘴是分析者的意识主体不认的一种说话,可是精神分析的洞见,告诉我们人的主体性“human subjectivity”,

不能只是考虑意识主体,你还必须要考虑到无意识的主体,因此我们在听分析者说话的时候,就不能单声道的只听意识主体说话,还要聆听其他,我们把聆听其他声道的耳朵也打开,这样才能够开始听到无意识主体,怎么在意识主体说话的同时,也在说话。那说漏嘴,只是无意识说话的一个例子了,分析者说话时候的那种抑扬顿挫、情绪表达啊,他在说话时候的那种岔题、离题,突然冒出来的身体感受,然后在分析师面前,难以启齿的白日梦幻想,甚至分析者突然的沉默,其实都是分析者,在我们说话时的其他声道,它都指向了无意识主体的说话。分析者在分析中的说话,是多声道多层次的一种说话现象,就像是电影导演运用的,各种声光手法,你只有在电影院里头,才能够细致的,作为一个表达整体地被看到、听到。

那只听到说话内容,分析者意图的那种听,实际上就像在家里,用手机平板看电影,它是一种从说话“the saying”到说话内容“the said”,的一种声道的缩减,它是一种不完整的听,分析者明明说了,可是我们却听不到,而我们听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精神分析式的听,常常被外行人,或其他治疗取向的人,认为是找茬,你明明可以好好听人说话,为什么老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听别人说话里的漏洞。

可是从精神分析,对人的主体性的认识,对说话,以及其他表达现象的仔细研究跟考察的角度来看,一般我们只关注话语内容的听话方式,才是一种不完整的听,一种实质上的偏听。

Bruce Fink在他,1995年的著作拉康式主体《the lacanian subject》,这本书的第一章里头,就对所谓的话语“discourse”或者是说话“talk”做了一个区分。

他说人的说话,可以在概念上分成两种,一种是所谓的自我说话“ego talk”,另外一种则是其他什么在说话“some other kind of talk”,读过Bruce Fink著作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用浅白的语言,可以把拉康的困难概念,说清楚的一个学者,他在这里用“ego talk”跟“some other kind of talk”这样的说法,就趁机把拉康对大写他者的概念化,“other o”大写的概念带进去到这么浅白的用词当中,那Fink说,精神分析,把人在说话时,那些非意图性的“Unintentional”的话语失误,比如说,漏嘴含糊、带过、支支吾吾等等都假设是一种其他什么在说话的现象时,就是把其他什么 “some other”假定为原生于自我之外的地方,“some other place”或者是属于自我以外的能动者“Some other agency than the ego”弗洛伊德把这个自我之外的地方“the other place”称之为无意识,而拉康则是进一步地明确宣称所谓的无意识正是大写他者的话语“The unconscious is the others discourse”让我在这边重新整理一下,刚刚我说Bruce Fink,把人的说话分成两种,一种是自我说话,一种是其他什么在说话,也就是无意识在说话,或者说是大写他者在说话,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们作为分析师,如果要完整地听分析者说话,它实际上就涉及了两个层次的听,第一个层次是听分析者的自我说话,另外一个层次,是听分析者的无意识说话,如果我们接受这件事,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既然涉及了这两种层次的听,那么在诊疗室中的分析师该怎么听,要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得回到拉康的l图示 ,L schema,我们在上个讲次当中提到,对于拉康来说,l图示所呈现的,才是一种完整的分析中的关系,也就是说在精神分析经验中,完整地把言语功能,考量进来的关系结构,我们在上一个讲次,谈的是分析中的欲望,因此用 L Schema来说明,分析者的欲望跟分析师的欲望,以及分析者跟分析师,都得进驻到哪一个主体位置,分析才会开始动起来。

这一个讲次我要用 l图示来说明,分析中的听这件事情跟这几个主体位置中间的关系,首先我先跟各位复习一下,这1个图示所标识的4个主体位置,免得再继续讲下去,大家会没跟上,在 l图示上我们可以看到,它实际上有4个角落,这4个角落分别代表了,在分析关系中的4个主体位置,左边的两个主体位置,代表的是分析者的主体位置,左上角是分析者的

无意识主体的位置,左下角是分析者的意识主体的位置,右边的两个主体位置所代表的是分析师的主体位置,右上角是分析师的意识主体的位置,右下角是分析师的无意识主体的位置,先简单的这样标定下来,各位就可以想想,为什么拉康偏好用主体,而不是用人,用主体“subject”而不是用人“person”来说明分析中的一个关系结构,诊疗室当中有几个人,两个人分析师跟分析者,可是诊疗室当中有几个主体位置,4个主体位置,如果我们接受精神分析对人的主体性的观点,也就是说,人是分裂的主体“split subj”,我们就没有道理,只谈所谓的人际关系“interpersonal  relation”,因为这样子的说法,并没有把精神分析的洞见纳进来,因此是一种不精准的关系结构,会很难拿来说明,分析中的一些动力变化。

在上一个讲次的最后我提到,你要让分析真的动起来,分析者要从右上角的小写,他者的位置,进入到右下角的大斜塔,这才是进到一个聆听的位置,不过我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没有跟各位详细说明,为什么右下角才是聆听的位置,当时不是我卖关子,不说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时间的限制了,可是更重要的是,当时其实我们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

现在可以谈了,因为刚刚已经跟各位介绍过,拉康的大写他者“the other”的概念,法国其实还有很多当代的哲学家,使用了大写他者的概念,比如说伦理学的,像学者列维纳斯,他也使用了大写他者的概念,可是他使用大写他者的方式,就跟我们刚刚介绍的不一样,好,这点请各位要小心,不止如此,对我们更具有挑战性的是,拉康它自己使用大写的方式也是有变化的,我刚只说明了其中一种,我们知道拉康他教学的时间很长,他使用大写他者的侧重点

实际上是随着他在研讨班的主题而有所变化的,比如说作为语言的大写,他者“the other as language“就是我们刚刚提到的,还有作为要求的,大写他者“the other as demand“或者是作为欲望的大写他者”the other as desire“等等。我们今天不会谈那么多,我们会在l图示的范围里面,谈拉康怎么使用,大写他者的概念,在l图式上的大写他者指的是什么,作为语言的大写他者“The other as language”我们刚刚也说了,右边的两个主体位置,是分析师的主体位置,那么右下角的分析师的主体位置是什么,作为语言,作为大写他者的主体位置,我知道这样的说法有点怪可是请各位要有点耐心听,我慢慢把这件事情讲清楚,各位会比较熟悉的是,分析师的另外一个主体位置,就是右上角的标准,他者小写“other”的位置,除此之外各位再看看,在小写的“other”的左手边,是不是有一个小写的a加上一撇,英文的念法是“a prime”,那个是法文的“other autre”再加上一个“prime”的符号,用法文标识的,一个小写他者,为什么要加上一个“prime”的符号,是因为它是一个相对的位置,还有一个在他之前,更优先的,小写他者的位置,小写他者的位置在哪,就在 L图示的左下角,各位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写的a 在数学上,我们也是这样使用的,对不对,你 A才会有什么“A prime”然后再下去会是什么“A prime a”加上两撇。我们再继续看下去了,各位在小写的a旁边看到什么,一个“ego”加上括号,也就是说小写的a等同于括号中的“ego”,翻译成跟这个主体位置相关的概念是什么,就是左下角的主体位置,是分析者的自我“ego’的位置,而这个自我,拉康是用小写他者来标定来认定的,这样就有点奇怪了对吧,我们平常都把”ego‘我们的意识主体 “Conscious subject“,当做是自己,可是对拉康来说,我们的意识主体却恰恰好,不是我们自己,或者是更严格的来说,没有办法完全地代表我们自己,这也就是说没有办法代表,我们存在作为人的主体性“human subjectivit”,我们刚刚已经一再强调了是吧,精神分析的核心洞见就是,平常人的主体性其实是分裂的,是“split subject”分成意识主体“conscious subject”也有无意识主体“unconscious subject”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在哪,各位在l图示的左上角,是不是有看到一个大写的S,那个就是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的位置“unconscious Subject”的位置 各位在大写的S旁边看到什么,一个括号 然后里面标志德文的S弗洛伊德的全集的英译者 James strachey在英译本里面,把德文的S通通,用拉丁文的 it来翻译,这个是医师的习惯了,医师很多东西都用拉丁文,解剖学当中很多的人体部位都是拉丁文字写的,所以医师如果懂得拉丁文,在记这些人体部位的时候,就会比较容易不是死记死背,可是在中文里头,我们最早是把it翻成是本我,然后后来沈志忠教授、宋文里教授参考了德文的 S的原意,就把it翻成是他我。他我是什么,他我是从内在驱动着我去做一些什么,但是我们又很难把它认定为是我们自己的东西,S就是他我,那也就是说左上角的S或者是括号S是分析者不认,多数时候他自己毫无意识,但是又驱策着他,甚至形成症状,来困扰他的那一个自己。我们做精神分析的工作到底是要做什么,要让驱策着,分析者困扰着分析者,但是他却不认,但是他自己却又不认的,自己有机会当中,在分析中出现,并且借有分析的工作,被分析者认了是他自己。

拉康在研讨班的第一期,把分析的工作界定,为主体历史的彻底重构“The Complete reconstruction of subject‘s history”简单的说就是刚讲的那个意思,如果我们在l图示上解读刚刚的那一句话,我们就可以看见左上角的s也就是分析者的无意识的主体,他必须要在分析当中有机会出现,这个是对精神分析来说,是有无比重要性的,可是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要怎么出现,分析师懂不懂得听就很有关系了,我们先这么说好了,如果分析师懂得听,分析者的无意识就有机会出现,不过各位如果可以允许,我用刚刚看电影的例子,来做比喻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有更精准的说法,分析者在对我们说话时,其实他的无意识总是参与在其中的,这也就是说什么分析者在对我们说话的时候,不会只有意识主体在说话,无意识主体也总是,在参与在对话当中,可是如果我们不懂得听,那就会像是用手机或平板,看一部多声道层次丰富的电影,你只会听到那一个声道,其他的声道层次,即使他原来有导演有放进去,也会被平板跟手机的设备,限制过滤掉了,听不到了,我们不懂得听,是所以我们就只会听得到,分析者的自我他的“ego“想要传达给我们的讯息,可是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其实一直在说话,就像那些存在的声道这样子,只是我们不懂得听,所以我们听不到,当他同一个时代的精神分析师,都想往弗洛伊德所开展的精神分析事业,加上新概念新想法的时候,拉康反而反其道而行,他主张回到回归弗洛伊德的经验,仔细地去研究他怎么做个案的治疗,经过几年的研讨班下来,还发现了什么?他发现精神分析的经验,就是语言的经验,不过他,更细致地,把精神分析的语言经验,分成“speech”言语跟语言“language”两个层次来谈。我们先从第一个层次来,言语的层次,拉康说的“speech”言语是什么,就是说话,那话是对人说的,所以总有个说话的人,有个听话的人,在精神分析的工作当中,主要说话的人是谁,当然是分析者,听话的人是谁,当然就是分析师,分析者为什么要说话,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费尽,千辛万苦的来到,我们的诊疗间里面,出现在我们面前说话,而且还要付钱,我们听他说话,有人会说付钱,我们听他说话,是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如果他不付钱,我们要靠什么吃穿呢,各位这样想是从谋生的,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当然没错,我们确实是需要分析者,愿意掏钱来说话给我们听,我们才能够持续做这样子的工作,但是要各位要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通常会进到诊疗室做分析的个案,除了那些觉得做精神分析很酷、很潮的人之外,通常都已经试过别的方法了,他可能去求神问佛,他可能去找过精神科医师开药治疗,他甚至可能做过CBT,或者是其他的心理治疗,但是这些都没有办法解决他的困扰,他还是受苦,还是被他的症状干扰,所以这个是很重要的前提是他的受苦没有办法解决,他还是希望有人,可以帮他不要这么受苦,所以才进到诊疗室里面,来找我们试试,因为他听说这个分析,可以做深度的工作,他听说这样有可能可以根本解决他的问题跟困扰。

如果我们把l图示,当做精神分析的关系结构,那么刚刚说的分析者是受苦,他是受苦的

就是这个关系之所以出现的大前提,一个分析者因为受苦所以来说话,希望分析师可以借由聆听来解除他的受苦,它是一个很根本的伦理处境,精神分析的根本伦理性很重要,因为他决定了,l图式当中的主从关系,受苦的分析者是主,而分析师是从,所以在l图示上,你会看到分析者,才会被标成括号“ego”,而分析师则被标示成什么“A prime”小写 “other”,所以在分析中,主要说话的人是分析者,他的自我,他的“ego”是重要的,而分析师的自我,他的“ego”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标出来,它标的是“a prime”是小写的“other”,不仅如此,拉康还强调如果分析要有所进展,分析师不能老是待在右上角的小写他者的位置,而是要移动到右下角,大写他者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才是分析师,应该要进入的聆听位置,分析师,如果不进入到这个位置会怎么样,听不到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说话,我们可以看到,L图示的上方,有一个从左上角的s到右上角的“a prime”的一个虚线箭头,意思是什么,就是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说话,分析师在小写他者的位置上是听不到的,虚线分析师在这个位置上,只会跟分析师的自我有实线箭头的关系我们看到 “Imaginary relations”关系,可是问题是,就像我们在上一个讲次当中提到的,这个是一个想象维度的关系,分析师在小写他者的位置上,跟分析者中间,是一个想象的维度的关系,在这个想象的维度上,被拉康称之为“from ego to ego“的关系,里面分析师是以自我为度量的方式,来听分析者说话,所以听是听了没错,但是他听到的其实是基于自己的自我意象,而形成的分析者图像,所以严格的说并没有真正地去听到分析者。如果以Bruce Fink的说法,就是有“listening”而没有“hearing”,中文里面我们也常常说了,有听没有到有“listening”,但是没有“hearing”,没有听到我们在上个讲次当中提到的。

助人者的陷阱,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我们以助人者被理想化的,自我形象的位置来听,就很容易把分析者听成,需要被我们帮助的人,甚至是受害者,我们就会很容易的,从我们自己的经验去设想对方需要的,帮助给出对方不见得需要却被我们认定,他需要的各种问题解决策略,确实我们之所以会成为分析师或心理师,都有属于我们自己,之所以成为助人者的因缘条件,可是拉康告诉我们这只是一个起点,我们必须要移位,必须要从小写他者的位置

移动到大写他者的位置来听,分析的工作才会展开,才会真正地对分析者有帮助。这样我们再回到l图式,从l图示上我们可以看到,分析师在右下角大写他者的位置,有两条箭头实现,一条指向分析者的自我,一条指向分析者的无意识,那一条后段被想象关系中断成虚线的箭头实线,我们在上一个讲次当中就谈过了,他的意思是分析师跟分析者“From ego to ego”的想象关系,实际上会妨碍了分析工作的进展,现在我们把这两条箭头、实线一起看,这两条箭头实线所表示的是什么,是分析师,如果进入到,大写他者的主体位置的时候,他是有办法,借由聆听通达分析者的自我,而且在不被想象关系,妨碍的情况底下,他也有办法,借由聆听通达分析者的无意识,这是什么意思呢,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就得把分析师进入到大写他者的位置的听把它讲清楚,不过在之前我们恐怕得把听,特别是在小写他者位置的听,跟在大写他者位置的听,两者中间的区别,差异在哪里,要把它说明白。我们刚刚提,在小写他者位置的听,是以分析者的自我为度量的,一种听话方式。

让我举个例子来说明好了,各位知道我在慈济大学教书,我们慈济大学,有一个引以为傲的制度,就是所谓的三轨辅导制度,哪三轨除了一般的大学,都会有的那种导师制度、学生辅导中心之外,我们其实还会有慈济的职工来帮忙,我们帮忙照顾我们的大学生,这些帮忙照顾大学生的慈济职工,通常被称之为义德爸爸、义德妈妈,也就是说他们很像是大学生,在离家之后,家在学校里也会有的爸爸妈妈,以这种类似爸爸妈妈的身份,来照顾我们慈济大学的学生,这些义德爸爸妈妈,他们通常是退役的爸爸妈妈,为什么通常是这些退役的爸爸妈妈,因为这样子的安排,就预设了一种过来人的身份,你当过爸爸妈妈的人,总是会比较知道怎么照顾小孩,预测是这样的,问题是我们的学生有不少人,并没有很把这些义德爸爸妈妈当回事。作为导师我常常要参与学生跟义德爸妈中间的聚餐的活动,我常会有一种感觉,是这些义德爸爸妈妈很热心,可是他们有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不喜欢这种安排的学生,他们到底经验到什么让他们不喜欢,我问过这些不参与活动的学生,他们普遍的反应就是什么,就是这些的爸爸妈妈很自以为是,所以一开始会来后来就不参与了,各位有注意到吗,学生所抱怨到的那种自以为是,很可能就是这些义德爸爸妈妈在听学生说话的时候,是在所谓的小写他者的位置上面的听,从他们自己带小孩子的经验来听,从所谓的过来人的位置来听我们在l图示上面看到的那种想象关系,对真正聆听的妨碍,也就出现在学生的抱怨里头,自以为是就是从自己带小孩的经验,来想象这些大学生,以这样子的想象为基础,给出他们觉得学生,需要的照顾和关爱,这样各位懂了吗?或许过来人的经验是,这些退役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成为照顾大学生的慈济职工的因缘条件,可是你要真正跟这些大学生建立关系,你就不能只停留在过来人的位置,你必须要移动到另外一个位置,才有机会跟这些要照顾的大学生建立真正的关系,那些后来被学生记得的义德爸爸妈妈们,就是那些懂得移动聆听位置,能够真正听到,学生真正需求,来给出照顾的一群人。刚刚的例子希望可以帮助各位理解,为什么是在小写他的位置上面的,听那种,以我们的自我作为参照的听,他在经验的层次上,是用什么样子的样貌展开的,接下来我要跟各位说明的,是在大写他者位置的听,我们已经知道 L图示是精神分析经验的完整关系结构,而右下角是分析师的主体位置,它不仅是作为大写他者,而且是作为一种语言的,大写他者的主体位置,我们还知道说,从精神分析的伦理性来说,作为语言的大写他者的位置,它是一个聆听而不是说话的位置,我们剩下还没说明的是什么,是进入到作为语言的,大写他者的位置来听分析者说话,他在经验的层次上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我们都很熟悉在小写他者位置的听了,因为这种听人说话的方式,就是我们平常听的方式,那不管是平常的聊天总是你来我往,从我的经验去想象你说的话,从你的经验去想象我说的话,还是从更专业的助人者谓之的听,从我的经验,我的知识来赋予你说的话意义,这种平常的专业的听的方式都是在小写他者的位置上面的聆听位置,如果是这样子的话 那就麻烦了,难道我们自己听人说话的经验里面,没有这种在大写他者位置上面的听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很麻烦了,对不对,我们要怎么懂这件事情,各位不用担心,其实我们经验上是有的,有的各位不知道有没有听故事,听人家说故事,特别是听人家说鬼故事的时候,就是一种在大写位置上面的听,你在阅读小说,特别是那种悬疑的侦探小说,也是在一种大写他者的位置上的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种听是把我们的五官,我们透过语言感受的能力,都借给了故事,借给了说话者,这种听它基本上是一种纯粹的语言经验,也就是说让语言去征用,我们感受力的一种经验,这个时候我们的感受力,就不是自恋的,围绕着自己,以我们的自我为中心,它是在聆听的过程当中,借有我们同情共感的能力,一边听一边形构说话者的生活世界,以及他活在其中的一个样貌,这种听人说话的方式,我把它称之为现象学上的听了,它在l图示的呈现上,是从右下角分析师进入的,大写他者的位置,指向分析者的自我这一条箭头实线,各位如果读过拉康的传记,你应该会知道说,他的博士论文实际上就是在写一个,妄想型精神病病人,艾米的个案研究,根据拉康女婿,雅克-阿兰·米勒的说法,拉康在这个阶段,是深受到存在现象学的影响的,所以我相信我这样,对l图示的解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拉康受精神分析的影响之后,他发现进入到大写他者的位置上,还有另外一种聆听的,可能性跟必要性,那在 l图示上面,就呈现为从右下角的大写他者朝向左上角的分析者的,一个无意识的主体位置,这种听人说话的方式,我把它称之为精神分析式的听。

各位要注意,像现象学和精神分析,在拉康的思想里面它不是互斥的,它是一种拉康式的糅合lacanian twist JacquelineMiller就曾经指出这一点各位可以去读一读《reading seminar one and two》的前三章,看看 Miller怎么仔细分析这件事情,不过经由我的解说,各位至少可以在l图示上看见拉康,怎么把这两种当代的重要思潮,糅合为一种进入到大写他者的位置

以双声道聆听的语言经验,如果各位允许我继续,沿用声道的比喻,精神分析式的听,就是要听到无意识的分析者的,无意识主体说话的那一个声道,而不是仅仅是听到说意识主体

它的自我说话的这一个声道。

稍微有治疗经验的心理工作者,都会知道,分析者说的话,也就是他的自我的言说的内容,其实多半时候都是半说,说一半“have spoken”事情常常只说了一半,他关键的事情往往没说,或者是我们治疗了好久,他才说,可是就像我们前面已经说明的,当分析者的意识,自我主体在说话的时候,他的无意识主体,也总是参与在其中的,包括我们说那些说话的犹豫、沉默、抑扬顿挫、刻意的修辞等等,这些都是无意识主体的说话方式,不仅如此,让他受苦的症状也在说话,如果我们允许我们懂得去听他的症状是在说什么的话,如果我们允许他说梦,在治疗的过程当中,说他自己的梦的话,那梦也在跟我们说话,只不过症状跟梦说的语言,不是我们平常的语言,而是我们必须要懂得它的用词,它的文法才能够听得懂的语言,分析者的自我没说的,他的无意识会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懂得,怎么去听到,解读他的讯息,经验分析对分析者说话的要求,是能够让念头自由浮现,不要自我检查的说话,在分析师这一端,精神分析也有相对应的要求那就是不偏听,对分析者的说话,给予一种悬浮的注意,英文是“Free floating attention”这个意思从我们刚刚的比喻来说,就是你不要只注意到意识的声道,你也要注意到无意识的声道,如果我们懂得这么听的话,分析者作为一个人的困境,他的爱欲纠缠,就会在我们两个声道,都通透打开的聆听当中立体起来。

今天的讲次就先到这边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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