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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评估与治疗》简介

今天我们来读第9本书《绘画评估与治疗》。Oster, G. D., Gould, P. 著，吕俊宏、刘静女译：《绘画评估与治疗：心理卫生专业人员指南》，（台湾）心理出版社股份有限公司，2002年出版。

画家庭动态图的指导语和材料

这本书是由Oster和 Gould写的，两位都是美国学者，是马里兰州的心理咨询师和艺术治疗师，由台湾的吕俊宏、刘静女翻译的，由台湾心理出版社在2002年出版。其实这本书在大陆有一本，由中国的何伦等翻译，由东南大学出版社在2013年出版书的名字叫做《绘画心理评估与治疗》。那我之所以没有选第二版而选了第一版主要基于两个理由。第一个原因是我要讲的内容在第一版里面是有的，新版的时候已经做了很多的改变，我要讲的内容在新版里面没有了，第二个是由于翻译的问题，我自己更喜欢老版书的翻译。请大家理解为什么我没有用更新的版本而用了老的版本。

我们今天介绍的技术是家庭动态图。和以前一样，我还是会邀请大家先画出属于自己的家庭动态图，然后带着你画的图画来听我们后面的介绍，这样你会有更多的收获和成长。

请你先准备好A4白纸、铅笔和橡皮。当然你也可以用我们在课程一开始提出的A4大小的本子来画。如果你已经习惯用彩色的，你可以用水彩笔、油画棒或者是彩色铅笔都可以的。

指导语是：请你画出全家人一起做某件事情或参加某个活动的画面。

好，请你画完之后再继续听下面的内容。

画完之后，首先要请你回答几个和图画有关的问题，可以把回答写在图画的背面。

1.在图画当中，你画出了哪些家庭成员？请把你对他们的称呼写出来。

2.你画的图画跟现实当中的家庭是一致的吗？有没有多画上去的人或者漏画上去的人？如果有的话，是谁？为什么会多画或少画？

3.给这幅画取一个名字。

好，那你刚才完成的就叫做家庭动态图。我们可以讲一下家庭动态图的起源。把家庭成员画出来，其实是利用我们在第五课讲到的人物画，只是把它应用在了家庭主题上。最早是美国的学者Apple在1931年提出，这个技术可以提供很多的信息，可以用作一个投射的工具。接下来1942年，Wolff做了更深入的说明，这个技术受到广泛的欢迎。因为它的操作非常简单，但是可以提供丰富的咨询。人们在自我成长、在心理健康、在心理咨询当中，经常可以用它来作为一个测评工具。Harris在1963年发展出来“画一个家庭”的技术，这个指导语就是：请画一张全家人的画。从这张画当中，可以看到作画者对待家人的态度以及作画者对家庭角色的认知。而我们刚才所画的是叫“家庭动态图”，这是由Burns & Kaufman在1970年发展出来的技术。与Harris的“画一张全家人的画”相比，这个指导语更有可能让作画者把自己也画进去。

在使用家庭图画的技术时，可以先画一张全家人的图画，然后再画全家人在一起做某件事情或某个活动的画，我们就能够看到作画者是否在里面，有没有画自己或者是否在某一张画里面有缺失。可能会有作画者说：“我们全家人从来没有在一起做事情。”那这个信息本身就已经非常重要了。

家庭动态图或者家庭图画，既可以用在儿童身上，也可以用在成人身上。

对家庭动态图整体的解读

怎么样解读家庭动态图呢？我们在第五课讲到的人物画像的部分，是完全可以用来解读家庭动态图的。只是除了这个之外，我们还会有家庭成员互动的信息。

在整体上，首先可以看有没有漏掉家庭成员或者是有没有漏掉作画者本人，这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如果作画者没有把自己画在图画当中，通常代表对家庭没有归属感，或者是对家庭的一种拒绝，当然也有可能是作画者首先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拒绝。在国外，在收养儿童的家庭图画当中可以看到没有画自己的图画。那么被漏掉的家庭成员，通常也是被整个家庭忽略的，或者对作画者来说是竞争的对象。他想要有意地削弱对方，或者要减掉这个竞争。

另外，还要看是否有多出的家庭成员，比如说已经去世的家庭成员会出现在画面当中，这个就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是作画者对这个家庭成员的思念想念，或者这个成员对作画者而言非常重要。有时候不是家庭成员的人会被画进来，比如说在儿童的图画当中，有时候会出现自己的老师或者自己的玩伴等等，这也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还有其他一些指标也是非常重要的：作画者如何布局家庭成员的相对位置？谁是在画面的正中间？谁在最边上？通常在最中间的人有可能是最重要的人物。这些人之间相互的距离是怎样的？有没有把自己画在父母身边？通常物理的距离越远，代表心理的距离也会越远。把自己画得远离父母，有可能代表与父母关系的疏离，或者感受到被父母疏离，代表一种想要保持距离或者感受到一种拒绝和被拒绝的感受。如果作画者把自己画在父母身边或配偶身边，表明关系上的亲密和亲近。

另外一个指标是家庭成员的比例是否恰当？是否有人会占特别大的面积？而有人被画得特别小？通常画的越大的人物代表着控制感和地位越高。而画的越小的人，越有可能是居于被支配的地位，或者代表无能的感受。还可以观察作画者是否会把父母跟自己画的是同样的。

还有，对家庭成员的表现方式是怎样？比如对父母是否用了不同的表达方式，把母亲画的更和善，而父亲画的更严苛或者是相反？或者母亲是支持性的，而父亲是批评性的？从这些特征当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家庭成员的互动。

接下来我们用一幅图画做例子来，阐明我们刚才讲的部分，我用我自己写的一本书《透过心理图画看中学生》。我会把这本书上的插图，放到文稿里。大家可以先观察一下这幅图画。

图1

来源：严文华：透过心理图画看中学生。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第221页。

这幅图画是在我的一个工作坊当中，由父亲和儿子共同完成的。儿子上初中二年级，是家中的独生子女。你会发现这幅画所使用的媒材跟我们前面介绍的不一样，我准备的是刮蜡画的纸；出现的形象也和我们之前讲到的不一样，出现了动物，这幅画其实是家庭图画的变形，是动物家庭图，用动物的形象，把家庭成员画出来。

在图画中你看到了什么？

父亲和儿子用猫来代表家庭成员，你可以看到家庭成员彼此的认同度还是比较高的，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同一种动物。在作画过程中，猫的部分绝大多数都是由父亲创作完成，而儿子只是在边上补充画了花的部分。由于就是父子共同作画，他们在合作过程当中的动力也会反映在现实当中，所以在家庭当中，爸爸也是喜欢自己动手，不太把事情交给儿子做，或者他不信任儿子能够做好这些事情，所以很多时候是用的代替和包办的方式。

如果按照我们刚才的介绍，我们首先来看画面上有哪些家庭成员，是不是家庭当中所有的成员都在其中？这里有四只猫，分别代表了爸爸，奶奶，妈妈和儿子，在现实当中，这是全部的家庭成员，没有漏掉的。我们可以知道，在这个家庭当中，目前是以三代人、四口之家的形式存在，爷爷应该是已经过世了。

我们再接下来看。在颜色上，我们采用了刮蜡画，所以背景全部是黑色的，出来的颜色是刮掉之后自然呈现的，作画者没有办法选择，所以颜色这个信息在这幅画当中是无法被分析的。

我们再来看家庭成员的比例是否恰当。可以看到，这幅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奶奶的形象，被画得特别大，其他三个人加起来还没有奶奶这个画像所占的面积大，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奶奶在家庭当中有绝对的权威，不光是所占的面积大，而且在画面的位置上也占据核心部位，也可以看到奶奶是非常权威的，其他人都必须服从奶奶，因为她具有所有人都没有的重要位置，家里应该是她说了算。

那家庭成员彼此的关系是怎样的呢？通过他们所处的位置、面积还有表情可以看出来。我们看到奶奶是夹在爸爸和妈妈当中，她把爸爸和妈妈分离开来，所以在某种意义上，爸爸是站在了奶奶一边，因为他和妈妈的距离是比较远的，中间隔着一个非常权威的、巨大的奶奶，然后儿子是在下方。在表情上面，儿子和爸爸是更相似的，爸爸、奶奶和儿子都是向上翘的、弧形的嘴，表情上是比较愉悦的，但只有妈妈嘴角是平的，表现出一种不开心和不高兴。

后来在工作坊当中的微剧当中，爸爸表演的是妈妈训斥儿子的场景！这本身是非常出乎意料的，而且父亲说孩子的母亲对孩子总是不满意。借着微剧，他表达了对妻子的不满意。但是在这个家庭当中，作为妈妈的角色大概很难高兴和满意，因为全家人只有她是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的。爸爸和奶奶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儿子也更倾向爸爸，所以他们三个是在同一战线里面，只有妈妈一个人成为一条战线，需要和三个人对抗的。奶奶不仅占的面积是最大的，而且是露出两颗牙齿的，所以这个奶奶可是不好惹的人。

所以你看，即使是非常简单的一幅图画，也可以看到非常丰富的信息，家庭的基本动力结构就会出现。

萨提亚曾经在1967年说过(Satir, 1967)，家庭是由各种规则沟通和阶层所构成的系统。能够通过图画技术，我们很快了解这些规则沟通的模式和阶层，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

在家庭中使用图画技术

接下来我们就讲在家庭当中如何使用图画技术。首先，我们来看一下，在一个有着正常功能的家庭当中会是一种均衡的状态：家庭成员之间有着清楚的界限，具有解决问题的弹性空间，有着清晰的沟通方式。而在失衡功能的家庭中，可以看到家庭的阶层规范十分破碎，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无效的，然后相互之间也是缺乏沟通和反馈的。这是Minuchin1974年的一个观点Minuchin(1974)。

在健康的家庭当中，和谐的夫妻关系永远是家庭系统的核心，接下来才会是亲子关系。而在一些失衡功能的家庭当中，夫妻关系是非常淡薄的，取而代之的是亲子关系变得非常重要，这种家庭其实是非常失衡的。家庭结构的界限也是非常重要的，界限是看不见，但却是制定家庭成员关系的准则。健康的界限应该是紧密而有支持性的，但是有些家庭有不健康的界限，尽管紧密，但是模糊不清，过度涉入或过多卷入，家庭成员彼此都相互干涉。

能否用图画的方法去观察家庭成员的界限，看到他们的沟通模式和功能呢？我们接下来就介绍家庭成员可以一起用的家庭艺术评估工具。在Rubin（1978）看来，运用家庭图画可以迂回绕过家庭成员的防御，让家庭成员自由地表达。使用图画来进行家庭关系评估，它有比较多的优点：

一是可能家庭成员对画画这种方式都不熟悉，所以大家都是暴露在全新的经验当中，有可能在这个新的、没尝试过的方式当中，家庭成员原有的、旧的、不良的沟通方式有可能会被打破，新的家庭联盟关系有可能开始建立。而且通常绘画活动会增进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而且是用一种不具威胁性的方式、帮助情感的表达。

二是让家庭成员一起参与图画活动，可以拉平年龄的差距。在以口语表达为主的活动当中，父母由于表达能力要比孩子更好，所以父母常常有更多的发言权和话语权，而孩子天然就会被剥夺或者削弱最终话语权。但是通过图画来做活动，家庭成员都享有同等的权利。

三是家庭的动力可以透过图画的内容、象征所化的物品、数量、大小、位置等信息呈现在图画当中。有时候艺术作品也透露了隐藏的信息，然后或者是家中的秘密。比如说，如果两位家庭成员都画出了同样的象征，表明了他们在家中会有联盟关系。

四是采用图画的方式具有时间优势，有可能比语言沟通花费更短的时间、获得更多的信息。另外，作画时间的长短也可以观察到家庭成员的动力，如果一个家庭要花非常长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图画，有可能表明它们相互之间的抵触、缺乏合作、缺乏信任等等。

我们下面介绍几个具体的技术，第一个技术是由Kwiatkowska在1978年提出的心理动力模式（Kwiatkowska，1978）。这是全家人可以一起画的，相对来说比较结构化，由咨询师给家庭成员具体的指导语，一共要画六幅画。

第一幅画是自由绘画。每个成员一幅画。指导语是：“你可以将自己想到的任何东西画出来，然后借由这幅画来介绍自己“。

第二幅画仍然是每个人画一幅，指导语是：”请画一幅包括自己在内的全家福”。鼓励大家画出整个人像而不是只画出头部，或者是画出火柴人。

第三幅画还是每个人画一幅，指导语是：“画出抽象的家庭画像“。如果作画者不理解什么叫抽象的图画，可以告诉他们请运用颜色，线条和形状，包括动作来代表家庭当中的每一个人。透过这个图画可以了解每个家庭成员的抽象能力。

第四幅画叫涂鸦，也是每个人画自己的，在画的时候可以利用全身的运动，带动手部来做一些垂直的、水平的、圆形的、弧形的运动，然后借助手部的运动在纸上留有痕迹，就会形成一幅图画。Kwiatkowska建议给每个人有一个画架，这样的话，当家庭成员做身体的运动的时候，就可以方便地把身体运动的痕迹留在纸上。她同时还建议几个家庭成员的画架形成半圆形。这样的话，每个家庭成员可以独立完成自己的图画，同时有机会看到别人的作品。这样随意的图画可以展现个人的投射以及作画者对图画的自由联想。

第五幅画是全家人集体完成的共同涂鸦。还是每个人做一些身体的运动，带动手部做一些垂直的、水平的、圆形的、弧形的运动。这些运动在纸上留下痕迹，形成一幅图画。

第六幅画是最后一幅图画，是自由绘画。给到家庭成员更多表达的自由。

可以看出，Kwiatkowska提供了具体的指导语，让家庭成员创作出多幅作品，有机会通过不同的作品反映自己内在的议题。在咨询中，咨询师可以观察到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关系，并且有机会请家庭成员通过语言的部分来描述在图画当中看到的内容。

接下来我们看Rubin的心理动力模式(Sobol，1982)，她已经把这个工作简化了，只需要画三幅图画。第一幅图画是持续的线条，让作画者只画线条，但这个线条不要断，可以随意地乱画。画完之后，请每个成员在自己的画中去观察，看能否看出任何东西，对看出的那个部分加以详细描述，给这幅画起个标题，然后相互分享。

第二幅图叫做“家庭肖像”，可以是抽象的，也可以是写实的。画完之后，请家庭成员一起分享。

第三幅画是在完成在墙上的共同壁画。是在墙上放一张方形的画纸，然后让家庭成员共同完成。

在Rubin的家庭绘画当中，线条涂鸦可以降低家庭成员画画的压力，不害怕画画，同时也是诊断个人和家庭的比较良好的工具。三幅图画合起来提供的信息是非常丰富的。

接下来，我们介绍Landgarten的家庭系统理论(Landgarten1981)。她更加简化，只需要画两幅图画。第一幅图画是让所有的家庭成员各尽其能，将自己姓名字母的大写字母画出来，能画多大就画多大，然后在所有图画中找到一幅图画，详细描述写下标题，并和其他家庭成员一同分享。

第二幅图画是请所有的人在一张纸上共同作画。在画画的时候，家庭成员不能相互交谈。因为不说话的时候，可以引发人们更潜意识的体验。这幅画里面每个人用了不同颜色的画笔，每个人固定用一种颜色，这样在最后的图画当中可以看到每个人所画的部分。如果家庭成员人数太多的话，就要把家庭成员分成小组进行不同的图画绘画活动。

作者举了一个例子。有一对母子来参加家庭治疗，母亲姓名的英文首字母是A，母亲画出了一个巨大的A，用红色画了一栋像金字塔一样的房子，这个房子有烟囱，冒出了大量的烟。烟囱和烟其实代表了她的愤怒，非常多的愤怒，然后在这个建筑物上被划出的横线条和竖线条像一块一块的砖，其实代表了母亲想要控制自己的愤怒情绪。儿子的姓名首字母是O，他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里面画了一个五角星，都是红色。过度使用的红色表示出他情绪和内在需求的强烈状态。图画的内部涂满了黑色，表明他内在的悲伤感受。通过观察这些图画。咨询师就可以和他们开展一些工作。

Sobol在1982年提出了联合策略家庭艺术治疗(Sobol，1982)，把绘画和咨询的干预结合在一起。她会透过艺术创作的过程再次建构家庭的系统。家庭成员画完图画之后，咨询师可以解释，借这些解读，给家庭成员更多地赋予能量，让家庭成员在图画当中看到更多的资源，表达出咨询师的尊敬关怀。如果咨询师察觉到家庭成员当中有最弱势的、最被忽略的成员，就可以更多的跟他/她互动，让这个成员的声音被听到，让他/她更积极地投入到活动当中。还可以运用绘画创作的过程，让家庭成员建立起新的关系。如果父亲对孩子的活动有过多的干预，那就可以让母亲和孩子完成一幅绘画作品，而父亲在一旁观察，但是不能开口也不能动手。还可以通过绘画的创作，让家庭当中弱势的、被忽略的家庭成员得以表达自己，比如说年纪最小的家庭成员或者从来不被其他人听到的人，让他们通过创作的作品来让自己被听到。

这本书的第二作者Patricia Gloud在自己的工作当中还尝试了更灵活的一些图画方式，比如说她让家庭成员每个人画一幅画，“画出你来到咨询室的原因“，或者“画出你到咨询室当中想解决的问题”。到了咨询的设立目标阶段，她可能还会请每个家庭成员画出一幅画，“你希望如何改变？”，或者“你希望如何达到目标？”在家庭互动的阶段，她会请每个家庭成员画一幅画：“你如何看待这个家庭？“。或者让家庭成员共同创作一幅壁画，观察家庭系统的运作方式。

结语

到这里为止，我们第九课第一小节就讲完了。《绘画评估与治疗：心理卫生专业人员指南》这本书一共有5章，我只带大家读了其中很小一部分。还有很多内容没有读到，特别是绘画评估与治疗、绘画在心理治疗中的作用、绘画在团体治疗中的运用，感兴趣的伙伴可以自己去读。下一小节我们继续讲在家庭中运用的图画技术：家庭成员配对图画和家庭壁画。亲爱的伙伴，我们下节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