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同性歧视,我该怎么做?
—本期你将听到—
同性很难,但生活可以不难。
你好,我是刘安真。这是我们同性之恋困扰指南的第二部分的第三节课。
今天我们要谈的是遇到同性恋歧视,我该怎么办?我会先谈谈同志会在哪些情况下遇到歧视。然后接下来会告诉大家,遇到歧视时可以怎么办?
上一节课我曾跟大家解释了污名,因为同性恋是一种社会污名,所以同志在日常生活中就可能会遇到两种情况的歧视:一个是他本人真实的经验到被攻击或被歧视,另外一个则是对整体同志族群的歧视。
以同志来说,如果你身旁的人知道你是同志,他攻击你的同志身份,例如,直接辱骂你不正常,那这就是真实的经验到被歧视。一般情况下,如果你没有出柜,身旁的人不会知道你是同志,但他们会在你面前批评同志。虽然他不是在说你,但你还是会觉得被贬抑、被攻击、跟被歧视。而且呢,你会担心,如果这一位正在攻击同志的人,知道你也是同志的时候,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你,会很害怕。
多数的同志ta其实比较常遇到的是第二种情况,就是想象中的被歧视与害怕。那第一种情况呢,直接攻击你,其实已经算是一种霸凌了,这可能对你的心理带来蛮大的创伤。
如果你还没有出柜,你可能比较容易遇到第二种情况。因为我们的社会还有不少人对同性恋报持偏见跟歧视,所以呢我们很容易在日常生活当中听到对同性恋不友善的言论。
比如说很多人都在家里听到长辈骂同性恋,如果电视上出现同性恋有关的话题,爸爸妈妈或其他长辈,他们就会用难听的话来骂同性恋,比如说变态啦,不正常啦,恶心啊等等。那很多的学生他们会在学校听到老师或同学拿同性恋开玩笑,甚至于是拿同性恋来当成骂人的话,比如说死gay啊,娘炮啊等等。在职场上,偶尔也会不小心听到同事们会开同性恋的玩笑。那在这个网络的时代,更常在浏览互联网的时候,就不小心会看到反对同性恋或歧视同性恋的言论。
上面所讲的这些,无论是听到家人、朋友、同学或是你的同事,讲出这些贬义同性恋的话语时,你都会很不舒服。而且你很想要反驳他们,但是你也不敢反驳他们。特别是在家里,或是在跟朋友聊天的时候。
因为要当场反驳这些言论,你会觉得压力很大,会担心别人怀疑你是不是同性恋,也害怕反驳这些言论会不会让他们不喜欢你?但是不出面反驳的话,你心里面又会很难受,觉得很无力,又很无奈。
如果你每次遇到同性恋歧视,会有上面所说的这些感觉,比如说难过、害怕、无力,或生气,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实上这是许多同志从小到大都曾有的经验。
曾有女同志学生告诉我,她念高中的时候,有位老师私底下跟她说,“唉某某某好像是变态同性恋耶”。她当下非常的难过,她在心里面默默的想,老师,你说的变态就是我。但是她完全不敢出面反驳老师的说法,她只能够默默的伤心,并且对未来感到害怕。
那我也认识一些男同志,他们在中学阶段为了迎合同学,跟同学一样,还会和同学们一起嘲弄同性恋,开同性恋玩笑。甚至于他也会一起跟同学捉弄班上比较阴柔的男生。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非常的痛苦,但是他是想要取得同学的认同,也害怕不这样做的话,同学会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
所以他只好做出这些违反内心意志的事情。
从上面的这些说明我们大家可以理解,同志比较容易遇到的歧视是社会中对同志不友善的言论。那下一段,我会跟大家说明该怎么面对上面所说的这些歧视的情况。
当你遇到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被歧视的时候,第一步要先保护自己,那你可以怎么保护自己呢?我想先跟大家介绍当代著名的后现代心理治疗的重要技术,就是把问题外化,意思就是当你遇到困难的情境,或者遇到心理的困扰时,要告诉自己,这不是我个人有问题,是我遇到的情况有问题——先把问题从自己身上拿开,跟这个问题保持一点距离,这就是把问题外化。所以无论是当面被攻击,或者听到歧视同志的言论,你一定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情,就是同性恋是没有错的,是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有问题。因为歧视带来的最大伤害就是打击到你的自尊心。如果你试着把问题外化,至少你可以知道不是你的问题,这可以保护到你的自尊心。如果你很难说服上面的言论,你很难相信自己没有问题,我会建议你把这句话写在小卡片带在身上。这句话是“同性恋没有错,有错的是歧视同性恋的人”。你把这张小卡片带在身上,有空就拿出来对自己喊话,加强自己的内在的自信心。把勉励自己的话写在小卡片上,是认知行为治疗常用的技巧,是颇有功效的,你不妨试试看。
除了把问题外化以保护自尊之外,很重要的是我们要寻求外力的资源跟支持。因为你可以想象一下被欺压的弱势族群,如果我们只能靠自己来鼓舞自己,似乎力量好像不太够。所以我建议你可以试试看,向外寻求一些支持的力量。如果你还是很害怕,请(至少)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是向外寻求支持的力量,对你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以下我把被歧视的情况分为三种,并简单的说明如何寻求、因应(应对)这些歧视。
第一种就是同事或朋友间的歧视。
有些同志因为外形或是性别气质,比较容易被怀疑是同志,比如说性别气质比较阴柔的男性,或者是头发剪的比较短,气质比较阳刚的女性,他们可能会被朋友质疑性取向,直接问你是不是同性恋,或是跟你说,“噢你不要搞同性恋哦!”
许多性别气质阴柔的男性都在青少年时期,曾有被同学攻击的经验。当你遇到这些直接的质问与攻击时,你要先保护好自己。如果还没有准备好要出柜或是直接回应,可以先借故转移话题或是离开现场。比如说,当有人问你你是不是同性恋或者跟性取向有关的问题的时候,你可以说,“啊真不巧,我刚好跟朋友有约,我先要先离开了”,或是“我有事要先忙,改天再聊。”也许朋友过了一阵子之后就忘记这件事情了,那或者是你可以事先先想好一些说辞,例如当有人问你,是不是同性恋而你又不想出柜的时候,许多人都会先回答,“我只是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者是回答,“我认为爱情并不是我现在生活的重心,我更想把心思放在工作或者是课业上。”
除了上面所说的离开现场或转移话题之外,其实遇到被歧视或霸凌时,有同盟者是最重要的事情。美国因为同志青少年遭遇校园霸凌的情况非常的严重。从2000年开始,美国心理学会他们跟其他的专业协会开始规划协助同志青少年的方案,他们发现最重要的措施就是要在校园中训练同志的同盟者,比如他们的老师,或他们的同学,让他们可以在同志被歧视的时候,为同志站出来。
为何这些外在力量非常的重要?因为通常被歧视的人在遭遇攻击的当下,他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无法说出口为同性辩护的时候,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内心冲突跟压力。这个时候最能够改善这个处境的,就是身旁有人愿意为他站出来说话。因为歧视别人或霸凌的人,他们如果发现,其实有人站在你这边,他们就会收敛一点,因为他们害怕人际冲突扩大,所以他们可能会停止这个话题。所以如果你在真实的生活中遭遇到歧视,我会建议你可以想想看,你的朋友或你的同学当中有没有比较温暖而有正义感的人?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的痛苦,告诉他们这些话语带给你的伤害。我知道有非常多有正义感的人会愿意为了朋友而站出来。当他们知道朋友受伤的时候,他们会愿意帮他说话。所以当有人在质问你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这位朋友可能可以出来说,“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啊?”这个时候可能就可以转移话题。朋友们为了人际和谐,这种时候通常就会跟着转移话题。
很多同志因为太害怕,所以生活中完全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那这个时候我会建议你在网络上寻求协助,向他们寻求情绪上的支持,或者是跟他们讨论这个情况下如何避免或降低伤害。虽然他们可能不是你真实的朋友,跟他们说也是有帮助的。美国团体心理治疗大师亚龙曾经提过,当我们跟团体讨论的时候,能够得到的帮助之一就是获得普通感以及得到有效的建议。
获得普通感的意思就是说,当你跟别人分享经验的时候,别人也会分享类似的经验,所以你会知道也有人跟你一样会遇到同样的问题,你会产生同在一条船上的感觉,这通常会让你觉得安慰许多。所以当你在网络上跟其他同志分享被歧视的经验时,其他同志也会分享他们的经验,你会因此获得普通感,同时其他同志也会分享他们如何解决这样的困境,你也会因此得到许许多多的建议,这就会产生类似团体治疗的疗效。
第二种情况是被家人歧视跟攻击。很多时候因为你没有出柜,但家人在你面前批评同性恋。那另外一种情况是家人从某些线索发现你是同志,他们反对你跟攻击你。由于家人跟我们非常亲近,这些伤害通常是很大的。在家族治疗的理论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叫自我分化。指的是当我们从青少年迈向成年人的过程当中,我们跟家人的关系要学习情感的独立,我们要练习,不要太仰赖家人对我们的认可跟支持,否则我们会无法活出自我。所以如果你没有办法说服你的家人接受同性恋,你应该练习的是忽略这些言论,告诉自己,他们就算不支持你,你还是可以活下去,在情感上练习,忽略他们的看法,才能够摆脱他们施加给你的压力。
著名的家族治疗师布雷肖曾说,有些家人是有营养的,有些家人则是有毒的。有营养的意思是说,我的家人能支持我,给我成长所需的养分。有毒指的是有些家人会带给我伤害,对我不仅没有帮助,反而成为我的压力来源。布雷肖的建议是,如果你已经长大了,你有能力,你可以跟有毒的家人保持距离。
如果我的当事人来跟我求助,告诉我,ta的家人无法接纳ta是同志,常会批评ta,攻击ta。我通常会建议ta跟家人保持距离,不是只跟ta断绝关系,而是例如——搬出去住,或是到外地求学或工作,减少跟家人互动的时间,以便减少伤害。这也符合自我分化的理论,跟家人拉出物理上的距离或情感上的距离,这可以减少伤害跟冲突。
最后我想提醒大家,因为社会无所不在的同性恋歧视,你常会有受伤的感觉,所以有能够支持你的朋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而且最好是有同志的朋友,因为他跟你是共同的处境,他更能够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会有同在一条船上的感觉,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们需要知道自己不孤单,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你现在不认识任何的同志朋友,我非常建议你要把认识同志朋友这件事放在心上,无论是网络上或是实际生活中,你要设法踏出去,认识一些同志朋友们,建立自己的支持系统。
踏出去认识其他的同志朋友,对许多人来说好像很难。因为他们会害怕接触这个圈子。他们之所以害怕,可能是受到刻板印象的影响,对同志族群有些负面的感受。但是这些对同志族群的负面想象,多半是社会的刻板印象。如果你愿意勇敢踏出第一步,去认识其他的同志,你就会得到机会,认识更多的同志,也有机会得到支持的力量。
最后,如果你对一直听到歧视同性恋的言论感到无力与无奈,有个方法可以降低这些无力感——就是开始为同志做点什么,寻找可以为同志发声的机会。这在心理学上我们称之为赋能或充权。受压迫的弱势族群,如果他们在生活中可以做一些改善这些处境的事情时,通常会从中获得更大的力量跟自我肯定。因此我建议你,在你觉得安全的时候,试着发表一些支持同志的言论,无论是在实际生活中或是在网络上。比如在你感到安全的时候,找适当的时期跟朋友们说些支持同志的话,或者在网络的对话中,适时地表达支持同志的言论。但前提是你要觉得够安全,不需要勉强自己。当你还没有找到同伴,觉得很孤单,害怕时,先不急着要求自己要做这么多,保护自己跟照顾自己是最重要的。
今天我们谈到了同志在日常生活中常会遇到的歧视言论,也跟大家说了该如何面对这些歧视言论。
下一期将会有徐医师跟各位介绍,父母不接受我的性取向时,我该怎么办?
谢谢收听,我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