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死亡的终极恐惧面前,怎么活出生命的丰富性?|彩蛋

本期内容

—本期你将听到—


在焦虑的时代,过不焦虑的人生。你好,我是林紫。

 

这一周,我们学习了四个主题:死亡、自由、孤独和无意义。如果用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创造性方法把它们串联起来,你就可以写出一首很棒的诗了。不过我猜你不会去写,而是在心里嘀咕:“我是来学心理学的,干嘛给我扯那些没用的、虚头巴脑的诗歌文学?”

 

事实上,在存在主义来看,诗歌不仅是文学艺术,还是疗愈的工具,甚至是存在本身。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引用诗人荷尔德林的话说:“人生的本质是诗意的,人应该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在他眼中,“诗”的内涵早已不单单是文学中的“诗”了,它不仅包含了审美意义上的诗意,还包括了人主观能动的构筑和创造,是人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途径。

 

在林紫机构主办的几次存在主义心理大会上,包括前美国心理学会主席、人本存在心理协会会长路易斯• 霍夫曼博士在内的、四位存在主义心理学家们,纷纷吟诗作赋,把心理学习和心理咨询当作一场诗意的相聚。

 

如果我们的困扰来自于生命力被世俗生活格式化、来自于对死亡、自由、孤独和无意义的恐慌,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加点诗意的养分、让生命变得丰富而富有弹性呢? 

 

所以,今天,请允许我以诗意的方式来回答三个朋友的问题。

 

第一个朋友问:我特别怕死,恐惧感越来越深怎么办?他说:“我特别怕死,这么说有点奇怪,每个人都怕,但我怕的有点夸张。我动不动就胡思乱想自己要死了,比如出门,我会想今天出门会不会被车撞,坐飞机也害怕,坐电梯也害怕出事,洗澡我都怕漏电,一点点不舒服我都想七想八,总之这种恐惧越来越深……”

 

不仅是这位朋友,很多人都有死亡恐惧,尤其是做了妈妈的女性,往往越来越怕死,害怕自己死了以后、孩子怎么办。这种恐惧,与母性的保护欲和责任感有关,而死亡,会终断和孩子的所有联结,让母亲陷入深深的无能感里。

 

我在《给孩子一生的安全感》这本书里,写了一段我的朋友、作家画眉女士和她三岁女儿之间的一段对话。女儿之前不会扣扣子,妈妈担心地说:“你连扣扣子都不会,要是妈妈死了,你怎么办呢?”不久之后的一天,孩子独立扣好了扣子,开心地对妈妈说:“妈妈,你现在可以放心地去死了。”

 

放心地去死,多么禅意和诗意的境界。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其实得先学会放心地去爱,相信这样的爱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考验。如同我的朋友李骥老师所说:“凡事尽如我愿,有些还会更好。”放心爱,来自充足的内在安全感,安全感具足的人,才能勇敢积极地投入到生活中,从而减少对死亡的担忧和恐惧。关于安全感的建立,你可以看我的书,也可以回过头再听一听之前的章节课程。

 

回到这位朋友的问题来看,需要从以下几个步骤开始梳理自己:

 

第一,这样的恐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时有什么特别的事件发生吗?那件事跟你的关系是怎样的?

第二,除了死亡,日常生活里,有没有什么让你害怕面对的具体事情?比如,亲友的健康、工作的稳定、情感的离合聚散?如果有,请选一个相对容易的事情,采取一些你能做的行动。做具体的事,可以增加你的参与感和可控感、缓解焦虑。

第三,想一想,真正让你害怕的,是死亡的结果还是过程中的痛苦?如果是前者,那么,请把你能想象到的结果都写下来,看看这些结果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如果是后者,则需要从身心两个方面进行压力情绪的舒缓,跑步、瑜伽、正念散步都是很好的选择。因为,认真、投入、创造性地活在当下,是直面死亡的最好办法。

 

很多人怕死,是因为把死定义为“丧失”、“痛苦”和“未知的不确定”。另一位朋友的提问表达得很生动。他说:一想到,万一自己某一天死了,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可我再也不能知道这世界发生了什么,再也不能思考,就会怕得要命。止不住地去想:如果这世界没有了我,那么我去哪了?然后想着,这个世界上如果有鬼就好了,至少我死以后有可能变成鬼,而不是那种绝对虚无的状态。

 

看到这个留言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为这位朋友的真诚和可爱。哪怕变成鬼、也比虚无的感觉要好,因为至少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所以,人类怕死,也许不是想要活得更久,而是想要生命的确定性。在这点上,佛学的“分段生死”和“一期一会”讲得很透彻,可以让我们明白死亡只是“这一期的生命结束了。”我们会在最后一周具体学习。

 

我曾经读到过一段不知确切出处,却又仿佛出自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文字:总有一天我也会坍塌成一团黑暗,但更遥远的未来,会有人在千万光年之外,看到我们曾经存在,知道我们从未离开。

 

这段话让我想到自己中学时代最喜欢的诗歌,有两首与死亡有关,一首是罗塞蒂的《歌》,写着:“当我死了,亲爱的/ 不要为我唱哀伤的歌曲 /别在我的坟上栽种玫瑰 /也不要栽种成荫的柏树 /只要覆盖着我的青青的草 /畅饮与水和露珠儿 /如果你愿意,你就想起我 /如果你愿意,你就忘了我 /我再也看不见柏树成荫 /也感觉不到雨露的滋润 /我再也听不到夜莺的歌唱 /诉说心中的忧伤 /我活在昏暗的梦境里 /看不到日出和日落 /也许 我会记得你 /也许 我会把你忘记 ”。

 

另一首,是华兹华斯写给去世表妹的《露西组诗》,你可以在文档里查看。其中那句:“如今的她,不动,无力,/什么也不看不听;/天天和岩石、树木一起,/随地球旋转运行。”给了我无比宽广和释然的胸怀来看待死亡——我本是尘土、复归于尘土,和岩石、树木一起、随地球旋转运行,难道不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当死亡的定义变成“拥有更多”、“体验神奇”和“已知的确定”时,我们就可以积极活在当下、顺应天地规律、当死亡功课来临时、放心死去了。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诗歌,同样可以用来回答第三位朋友的问题。他说:经常觉得心里酸酸的,没有爱,没有关心,没有人陪伴,忙碌着,却也孤独着,心里难受。有什么方法可以排解这种难受,让内心充实起来?

 

答案是:找寻诗意的生活。我曾经写过一篇专栏文章,叫做《诗意的信仰》,我也放在文档里供大家阅览。里面讲到一个徐志摩的故事。在伦敦读书期间,有一次大雨倾盆,徐志摩全身湿透地冲进房间、兴致勃勃地招呼朋友们“看雨后的虹去”。大家只在担心他的身体,他却又一转身冲进雨中,然后真的在桥上等到了彩虹。林徽因后来问他“怎么便知道准会有虹的?”他得意地说:“完全诗意的信仰!”

 

这篇文章的最后,我说:“我有一个诗意的信仰,这样的信仰让我常常热泪满眶、充满力量。”

 

愿你也拥有诗意的信仰,然后,你就可以发现,就像欧文·亚隆所说:我们都是黑暗海洋上行驶的孤独船只。我们可以看到其他船上的灯光,虽然我们无法碰触这些船,但是它们的存在以及处境的相似给我们提供了莫大的安慰。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全然孤独和无助。但是如果我们能够走出自己的封闭空间,发现他人在同样的孤独和恐惧中,我们对孤独的恐惧就会转为对他人的同情,使我们不再那样惊慌。

 

林紫心理课,我们下次见。

 

【延伸阅读】

 

第一部分 《露西组诗》  作者:华兹华斯 

我有过奇异的心血来潮,

也敢于坦然诉说

(不过,只能让情人听到)

我这儿发生过什么。

 

那时,我的情人容光焕发,

像六月玫瑰的颜色;

沐着晚间的月光,我策马

走向她那座茅舍。

 

我目不转睛,向明月注视,

越过辽阔的平芜;

我的马儿加快了步子,

踏上我心爱的小路。

 

我们来到了果园,接着

又登上一片山岭,

这时,月亮正徐徐坠落,

临近露西的屋顶。

 

我沉入一个温柔的美梦——

造化所赐的珍品!

我两眼总是牢牢望定

悄然下坠的月轮。

 

我的马儿呵,不肯停蹄,

一步步奔跃向前;

只见那一轮明月,蓦地

沉落到茅屋后边。

 

什么怪念头,又痴又糊涂,

会溜入情人的头脑!

天哪!我向自己惊呼,

万一露西会死掉!

                    一七九九年

 

她住在达夫河源头近旁

人烟稀少的乡间,

这姑娘,没有谁把她赞赏,

也没有几个人爱她。

 

像长满青苔的岩石边上

紫罗兰隐约半现;

像夜间独一无二的星光

在天上荧荧闪闪。

 

露西,她活着无人留意,

死去有几人闻之?

如今,她已经躺进墓里,

在我呢,恍如隔世!

                      一七九九年

 

三年里晴晴雨雨,她长大;

造化说:比她更美的娇花

世上从来没见过;

这妮子,我定要把她收回;

她该是我的,我该有一位

随身女伴陪着我。

 

让着乖孩子和我在一起,

让我做她的法度和动力;

不论在天堂、人世,

在林中、屋里、平地、山崖,

她都在我的照管之下,

受我鼓励或节制。

 

她要像小鹿般欢腾嬉戏,

有时兴冲冲跃过草地,

有时又奔上山头;

乡野间飘溢的芳香气息,

无言木石的安恬、静谧,

我都要让她享有。

 

流云会给她轻柔的姿态;

垂柳会为她把枝条摇摆;

她从动荡的风暴

也能窥见优美的形影——

这些形影以默默温情

把少女风姿塑造。

 

午夜的星辰会和她热络;

在那些隐僻幽静的角落,

她会要侧耳倾听:

听溪水纵情回旋舞蹈,

淙淙水声流露的美妙

会沁入她的面影。

 

青春的活力,愉悦的柔情,

会使她身材玉立亭亭,

娇小的胸脯隆起;

等她来到这快乐的山谷,

当她在这里和我同住,

我要开导她——露西。

 

造化说过了,便着手施行——

好快呵,露西走完了旅程!

她死了,给我留下来

这一片荒原,这一片沉寂,

对往日欢情的这一片回忆——

那欢情永远不再。

                        一七九九年

 

昔日,我没有人间的忧惧,

恬睡锁住了心魂;

她有如灵物,漠然无感于

尘世岁月的侵寻。

 

如今的她呢,不动,无力,

什么也不看不听;

天天和岩石、树木一起,

随地球旋转运行。

                        一七九九年

 

我曾在陌生人中间作客,

在那遥远的海外;

英格兰!那时,我才懂得

我对你多么热爱。

 

终于过去了,那忧伤的梦境!

我再不离开你远游;

我心中对你的眷恋之情

好像越来越深厚。

 

在你的山岳中,我才获得

称心如意的安恬;

我心爱的人儿摇着纺车,

坐在英国的炉边。

 

你晨光展现的,你夜幕掩盖的

是露西游憩的林园;

露西,你最后一眼望见的

是你那青碧的草原。

                     一八零一年

 

 

第二部分 《诗意的信仰》 作者:林紫(原载于2008年《新民晚报》林紫花开专栏) 

 

一次婚姻辅导工作坊,有一位远方来的想要解决婚姻困扰的女学员,报名的时候抱怨路程太远,到达后抱怨机场太大,住宿抱怨房间太小,上课抱怨学员太多……总之,没有一件事情令她称心如意,而每一个人,几乎都被她一一指责过去;所有人都对她侧目皱眉、避而远之,私下里纷纷议论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位同伴。

 

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工作坊进行了五天,所有的人都平安无事、收获满满,可她先是课后逛街时弄丢了钱包,接着下榻宾馆房间的空调突然瘫痪,然后,一杯茶水倒进了手提电脑,而她想要预订的回程航班,偏偏客满……

 

她愈发地怒不可遏,碰巧这时手机响起来,一听就知道是她那个有问题的的先生打来的。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我最倒霉的事情就是嫁给你!!!她对着手机歇斯底里,全然忘了手中笔记里记录满满的夫妻沟通要领”……

 

这样的倒霉人,其实生活里比比皆是——

 

有人总是遇人不淑、有人总是生不逢时、有人总是卷入明争暗斗和陷阱里去……

 

可是,这世上,也有一类人,历经沧桑,却始终保持着孩子般的勇敢与天真——相信一切美好的事情会发生,相信自己总是那个最幸福和幸运的人。

 

徐志摩便是这样的一个。80多年前,年轻的徐志摩在伦敦读书,有一次大雨倾盆,徐志摩全身湿透地冲进朋友的房间、兴致勃勃地招呼朋友们看雨后的虹去。被招呼的人只在担心他的身体,他却又一转身冲进雨中,然后真的在桥上等到了彩虹。林徽因后来问他怎么便知道准会有虹的?他得意地说:完全诗意的信仰!”……

 

完全诗意的信仰——不需要理由、不需要保证、不需要得失权衡,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地付出行动,同时相信:关于美和生命的珍宝,自然就在那里。

 

其实,你相信什么,什么就会发生。因为,你怎么相信,就会怎么解读一切发生的事情。

 

于是,世界上真的有了一些幸运的人,他们会为有机会去远方学习而兴奋,会欣赏大型机场的宽敞与时尚,会享受小房间的温馨与安全,会很高兴能够结识更多的伙伴……他们那么幸运,只是因为他们那么相信:自己是幸运的,尽管,幸运就像彩虹,常常掩在问题的暴雨之后。

 

诗意的信仰,可以让人永葆信任感动的能力,可以让人对爱情、婚姻、事业和人生,充满希望与感恩;可以让人清楚地看见——再大的困难和烦扰,也不过就是带来彩虹的一场大雨而已……

 

带着这份信仰,我相信我所经历的都是最好的。因为,一切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有一个诗意的信仰,这样的信仰让我常常热泪满眶、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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