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纸牌屋》| 冷血vs热情,哪种性格更容易成功?
从今天这一讲开始,我们进入课程的第二个模块“探索性格地图”,在这个模块里,我会带着大家一起去认识和解读几种平时可能不太被经常谈及的人格类型。今天我们来讲“精神变态”。精神变态这种人格特质我们之前在彩蛋里提过一点,今天正式展开。我们会谈到精神变态者有哪些典型的特征?其中蕴藏着什么样的优势和劣势?他们身上有哪些特质值得我们学习、借鉴和反思?
我准备这一讲的内容时其实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今天的内容里,除了介绍精神变态这种人格特质之外,我也想借它来跟大家一起反思一些刻板印象,反思一下一些听起来非常正面的概念(比如“情感丰富”、“同理心”)是不是也存在阴暗面,而像精神变态这样一听就很阴暗的人格特质里,是不是也有一些可敬可爱的东西。
之前我们每一节课都聚焦在一部电影上,今天我们换一种讲法,精神变态这个话题我们不是局限在某一部作品来说,而会引用到很多影视剧。影视剧里的精神变态角色实在是多不胜数,他们简直就是导演编剧们的宠儿。
精神变态,英文是psychopath,国内没有统一的翻译,有的材料里叫心理变态,有的叫心理病态。精神变态者是怎样的一群人呢?
最简单的概括就是“无情”+“残忍”。
举个例子。这几年来影视剧里最红的精神变态者,是《纸牌屋》里的那一对暗黑变态总统夫妇。他们首先很“无情”,夫妇俩都是冷血动物,缺少一些正常人该有的情感。在第一季里,男主角Frank出于操控舆论的目的接近一个女记者,后来就跟那个女记者上床了,但接下来特别出乎观众意料的是,他太太Claire知道这件事之后居然完全不在意,原来他们夫妻之间是连“嫉妒”这种人之常情都没有的。其次,这对夫妇还很“残忍”,他们对别人的痛苦和遭遇漠不关心,其他人在他们眼里都只是实现目的的工具和棋子,而他们又很善于利用这些人,要么靠超凡的个人魅力吸引拥趸,要么靠各种操控的手段摆布身边的伙伴和敌人,最后一将功成万骨枯,很多人被夫妇俩牺牲掉,成为他们的权力之路上的垫脚石。
典型的精神变态者就是这种无情冷血、残忍毒辣的狠角色。
我相信你对这一类人物并不陌生。除了《纸牌屋》里这对变态夫妇,影视剧里有很多超级反派、超级恶棍都是精神变态。《神探夏洛克》里福尔摩斯的死敌莫里亚蒂、《蝙蝠侠:黑暗骑士》里希斯莱杰扮演的小丑、爱吃人脑的汉尼拔、《华尔街之狼》里小李子扮演的“传销界祖师爷”乔丹·贝尔福特都是精神变态。反面人物里精神变态扎堆,正面人物里的精神变态也不少。《神探夏洛克》里的福尔摩斯其实跟他的死对头一样也是个精神变态,在缺乏感情和手段狠辣方面并不比莫里亚蒂“正常”太多。
《007》里的詹姆斯·邦德可能是最著名的正派精神变态角色,邦德这个角色(尤其是前五代邦德)是很缺乏正常的感情的,他在女人面前风流倜傥但感情从不长久(不然哪来每集一个新的邦女郎),他在敌人面前极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对自己的同伴也没有多少感情。在《大破量子危机》那一集里,伙伴马库斯死在自己眼前时,邦德眼神里大概只流露了一秒钟的悲伤,他接下来的动作居然是把伙伴钱包里的现金拿走,然后把尸体随便丢在了一个垃圾桶里。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感觉到一个挺矛盾的东西了。精神变态者的形象明明应该是挺负面的,这么一群心狠手辣的冷血动物难道不是应该备受唾弃吗?可是,影视剧里的精神变态角色却一个比一个有魅力,以至于精神变态的反派角色经常把正派角色的风头抢得一干二净,比如《黑暗骑士》里的小丑之于蝙蝠侠。观众对这些精神变态的角色其实充满了渴望。
银幕上的精神变态很晃眼,现实世界里的精神变态者也同样非常引人注目。很多商界大佬身上都有很强烈的精神变态气息。硅谷两大魔头乔布斯和埃隆·马斯克都是很明显的精神变态者。国内创业圈里与他们呼应的是罗永浩。至少在精神变态这一点上,罗永浩的确继承了乔布斯的衣钵。年轻人大多喜欢把精神变态的乔布斯、埃隆·马斯克奉为人生导师,而不是比尔·盖茨;如果雷军和罗永浩同时开发布会,我想大家也肯定去看罗永浩(尽管回头还是下单买小米)。
明明该受唾弃的精神变态者实际上却相当受人欢迎,这大概能反映出,人们内心里多多少少都感觉到精神变态者那些让人讨厌的特质里其实隐藏着很多可取的、可敬的是甚至可爱的东西。
那我们接下来就来分析一下,精神变态者身上的矛盾气质体现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让人又爱又恨?
我们把“无情”和“残忍”拆开来看。
先看“无情”。精神变态者的情感反应非常少。他们在亲密关系里是冷漠的,《纸牌屋》里的总统夫妇之间该有温情的时候没温情,该嫉妒的时候不嫉妒,007在该悼念同伴的时候把他的尸体随手扔在垃圾桶里,这都显得很没有人情味。
但与此同时,精神变态者在面对压力、面对危险时也同样非常冷漠,他们在该焦虑的时候不焦虑,在该恐惧的时候也不恐惧。换句话说,精神变态者有一种超越常人的冷静。他们的抗压能力和胆量都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这些特质在很多场合下有明显的优势。
比如说,他们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战士,一般人在战场上需要克服巨大的恐惧才能勉强战斗,但精神变态者却可以异常镇定地执行任务、杀死敌人。事实上,英国心理学家凯文·达顿做过问卷调查证实,英国特种部队里的精神变态比例出奇地高。对于敌人,这些人是凶神恶煞,但你很可能希望自己身边多站着几个这样精神变态的战友。
再比如说,精神变态者往往能在金融领域大显身手,因为精神变态者不知恐惧为何物,他们有超人的胆量,这能让他们抓住那些需要承担高风险的投资,别人已经因为害怕风险交割离场、落袋为安了,而精神变态的投资人却还能顶住压力继续持有,直到赚到大钱。金融投资领域当然不是冒险就一定赚钱,但不冒险几乎肯定赚不到大钱。《华尔街之狼》里最成功的投资者是个精神变态,这并不是巧合。
最后,精神变态者也很适合当领导,因为超强的抗压能力和在不确定环境中冒险的胆量都是优秀的领导身上不可或缺的素质,而这些素质几乎就是为精神变态者量身定制的,这就是为什么商界领袖里有那么多精神变态者。《纸牌屋》里的总统夫妇总是能在绝境中反败为胜,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无比冷静的判断力和兵行险着的胆量。用他俩自己的著名台词来概括就是:“我们不害怕恐惧,我们制造恐惧“。
所以,在“无情”这个特点上,精神变态者的冷漠有时是很让人讨厌的,但同时,他们超级镇定的气场在有些场合下又是不得不让人敬佩的。通常来说,“冷漠“的反面“情感丰富“才是个好词,但刚才这些例子让我们看到,有时候“生性凉薄”的精神变态范儿也挺酷的。
再来看精神变态者的“残忍”。精神变态者缺乏同理心。同理心,也叫共情,我们之前说过,共情就是悲他人之悲嘛,看到别人悲伤痛苦的时候我们可以感同身受。但精神变态者几乎没有这种情感共鸣。这就让他们展现出很残忍的那一面,他们很多时候根本不关心身边的人死活。现实中的连环杀手基本上都是精神变态者,他们之所以能以杀人为乐,前提就是感受不到被害者的痛苦。乔布斯和下属一起坐电梯时只要对方答不上他的提问,他立刻就把人家开除,完全不顾下属的感受和死活。
但实际上,精神变态者并不是对所有的苦难都无动于衷,他们的残忍其实是有条件的。有一个实验是这么做的:心理学家请了几个演员在路边表演出几种不同的困境,然后想看看有精神变态倾向的人会对哪种困境做伸出援手。第一个演员假装自己迷路,向经过的人问路;第二个演员会在目标经过身边时假装掉了一叠文件在地上;第三个演员扮演一个胳膊受伤的人,他有一只胳膊挂在吊带里,所以没法从饮水机里接水喝,也没法在便签本上记笔记。
结果,当看到有人问路时,有精神变态倾向的人几乎不会停下来帮他;当看到有人笨手笨脚地捡一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时,精神变态者上前帮忙的概率和那些富有同情心的对照组受试者差不多;而当看到一个胳膊受伤的人为日常琐事挣扎的时候,有精神变态特质的人更愿意停下来提供帮助,而富有同情心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置身事外。
这三个演员表演的困境,一个比一个严重,而精神变态者越是遇到“大困难”,就越是愿意伸出援手。没有了同理心的干扰,精神变态者反而可以对别人遇到的困境做客观的评估,然后给那些真正无法自己解决困难的人提供帮助。
事实上,同理心很多时候是会好心办坏事的。
同理心至少有三个阴暗面。
第一个阴暗面是,同理心会让人躲避那些真正严重的困难。同理心是悲他人之悲。人们在同理心的驱动下去帮助别人,本质上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痛苦。那么,如果痛苦过于强烈,缓解痛苦最好的办法就不是帮助别人解除痛苦,而是是直接躲开它。史蒂芬·平克的《人性中的善良天使》里说过这么一个段子:
一个名为“拯救儿童”的慈善组织连续多年在杂志上刊登广告,一张赤贫儿童的照片,配上文字说明“每天只要拿出5分钱,你就可以拯救胡安·拉莫斯。或者,你可以翻过此页”。结果,大部分人都选择赶快翻过这一页。
同理心不但没有引发助人行为,反而起到了反作用。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在刚才那个实验里,富有同情心的受试者看到胳膊受伤的人反而退缩了。
而精神变态者却恰恰可以在这种场合中迎难而上。他们不太容易被对方的痛苦感染,所以也就无需躲避这种痛苦。
同理心的第二个阴暗面是,它会制造不公平。《人性中的善良天使》里还有一个例子。有一个实验发现,如果受试者对一个身患重病的女孩子产生共情,那他们就会选择让这个小女孩跳过其他排队等候的孩子,优先得到治疗,尽管其他孩子病情更重,已经等候了更长时间。
同理心只会让我们特别关注那些看得见的痛苦,而忽略那些看不见的。如果一个社会的资源都按照同理心来分配,那么它最后就会演变成“按闹分配”,谁闹得最凶,谁的痛苦最能被人看见,谁就得到最多的资源。
社会资源分配的过程多半会沦为周星驰《唐伯虎点秋香》里的那个比惨的名场面。我这边死老爸,你那边死全家。你家旺财暴毙,那我这儿就是“小强,你怎么了小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社会资源都被最会闹的拿走了,对那些守规矩的、不爱闹的人公平吗?
而精神变态的特质在这种局面中再次显露出优势。他们的判断不会被同理心绑架,所以反而最有可能公平地投放资源。刚才那个实验结果就反映出这种倾向,那些只对受伤的演员伸出援手的受试者彷佛是在说:“你们都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自己能判断谁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我知道怎么释放我的善意,才是最公平的。”
所以,如果《纸牌屋》里的Frank穿越到了秋香身上,那我估计还没等唐伯虎开始他的表演,秋香就上来把他暴打一顿,然后把死了全家的那个小哥领回家。
同理心的第三个阴暗面是,它是狭隘的。同理心并不是无差别地施加在所有人身上。同理心通常只被两类人激发。第一类是长得好看的人,第二类是自己人,包括亲朋好友、自己的种族以及与自己有共同利益的群体。这也是一种不公平。拿长得好看这一点来说,不但好看的人更容易激发同理心,就连动物也是“颜值即正义”,有研究发现绝大部分动物保护的经费都被分配给了那些长得最好看的哺乳动物(大熊猫,说的就是你)。
而在这里,精神变态又成了制约同理心黑暗面的一种力量。根据《天生变态狂》作者詹姆斯·法隆教授的观察,很多很伟大的人道主义者身上都有非常强烈的精神变态气质。比如圣雄甘地,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的孩子都非常残忍。还有公认的圣人特蕾莎修女,也有报道说她对身边的人很冷酷,甚至有人说她会虐待那些被她自己帮助的孩子。法隆教授说,这些信息向人们“勾勒出这样一种同理心,一种立足于世界,对全人类的同理心。这种同理心存在于伟大的人道主义者身上,它拯救了成千上万人,但却忽视个人甚至对个人表现得残忍。”
所以我们也可以说,有一些精神变态者并不是没有同理心,而是把同理心投射到了一个非常宏观的层面上。如果精神变态者也有爱的话,那他们的爱是一种“大爱”。所以,那个被Frank附体的秋香更有可能的选择是:把两个比惨的人都暴打一顿,然后转身去领导全世界穷苦人闹革命。
小结一下,精神变态者的“残忍”是很让人讨厌的,很多时候也是很危险的,但在有些时候,它也会成为一种与同理心黑暗面针锋相对的力量,用无私的“大爱”来制衡不公平的“小爱”。
今天这一讲的主题其实是“矛盾”。在精神变态这个矛盾体身上,我们看到光明和黑暗、好与坏、善与恶可以融于一体、相互转换。最后留给你一个思考题:我们刚才提到,爱大概可以分成基于同理心的小爱和无私的大爱,这涉及到很现实的问题,当很多人需要帮助而资源又有限的情况下,我们到底应该基于什么样的原则来分配资源。是基于小爱,还是基于大爱更合理?请请把你的思考和感想通过留言跟我们分享。
好,这一讲就到这里。我们下一条音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