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下,欺骗或许无罪|《妄想的悖论》
作者:洛洛西
编辑:良久
美编:N
来源:微信公众号:京师心理大学堂(ID:bnupsychology)
我们自幼被教导诚实。
狼来了的故事里,撒谎的牧羊娃终因为撒谎失去了所有的羊;匹诺曹的童话中,撒谎的匹诺曹会受到鼻子发热发痒越来越长的惩罚。
诸如此类的教诲逐渐让欺骗在我们心中成为一种绝对不可容忍的事物。可是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等我们逐渐长大,就不得不开始面对谎言的灰色地带。
当家中老人突然住进医院,医生告诉你老人不幸已经无药可治,你该如何告知病榻上白发苍苍的ta?
相当一部分人为了不伤害老人的情感,在这些情况下会选择撒谎,我们会把这种为了他人考虑的欺骗,称之为“善意的谎言”或者“白色的谎言”。
我们或许会追问,看待欺骗除了善意和恶意之外,还有其他的理解视角吗?除了对待他人,时常发生的自我欺骗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Shankar Vedantam和Bill Mesler在新书《妄想的悖论:人性中自我欺骗的力量》,广泛地讨论了日常生活中欺骗和自我欺骗的不同形态,机制和它背后的意义。
让我们重新跟着这本书,重新在日光之下,审视欺骗。
01
广泛存在的欺骗
根据心理学家Bella Depaulo在1996年的日记研究(研究对象们需要记录自己一天内说过的所有谎话),大多数人每天大约会说一次谎。而后续研究甚至表明,这是个过于保守的结果。
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写道:
我总是对一个我根本不高兴认识的人说“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如果你想活下去,你就得说这些话。
其实,日常生活中这样的时刻并不少见,我们会对根本不想认识的人说“很高兴认识你”,会跟不想再见到的人说“期待下次见面”,会跟我们根本不关心去哪儿玩同学说一句“玩的开心”。
很多时候,社会交往中礼貌的另一面就是谎言 。大家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但绝大多数时候,礼貌依然是一种被夸奖的美德,它让人显得善良、热情、值得信赖,让人际关系更和谐。
此外,在服务业,市场营销以及疗愈等方面,更是随处可见谎言的痕迹。服务业会要求员工时时刻刻微笑,关心和尊重顾客,有求必应;而在营销领域,同样的产品往往会被不同的故事包装,进而产生不同定价。
而很多时候,欺骗不仅存在于我们和别人之间,还存在于我们自身。比如笔者考试周复习时候常常自我欺骗,“这个考点不会考的,所以不用复习”。
而在疗愈方面,安慰剂效应更是证明了“相信正在变好”能有多大的影响。安慰剂效应指的是病人相信自己因为治疗在好转,于是真的好转的现象。
一个典型例子是在1959年,Leonard Cobb的一项关于乳房内动脉结扎手术的研究显示,哪怕不真正结扎,也能有同样的治疗结果。而该手术此前一直在治疗心绞痛领域好评如潮。
日常生活中我们欺骗他人,自我也往往在蒙受欺骗,而这些又实打实地塑造和影响着我们,融入我们生活中,成为不可割舍的部分。
我们为什么容易被欺骗,或者常常选择自我欺骗?
02
为什么欺骗?
//比真相更重要的是……从脑机制和功能出发
我们的大脑时时刻刻都在处理着信息,但并不是以呈现原本信息为最终目的,处理信息目的是为了更好适应环境然后生存下去。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当你阅读这篇文章正在处理的视觉信息。每一秒钟我们的眼睛捕捉到10亿比特的信息后,大脑只会储存40比特。按照认知心理学家Donald Hoffman的解释,这大概类似于你拿了一本书,结果只看了封面上的简介。
日常生活中信息的洪流注定了我们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到很小的一部分信息上面,更不用说可能人们还经常三心二意,比如笔者常常一边听歌一边写文。
有一个非常的经典反应大脑注意力有限的实验就是要求人们观看一个传球视频,观察球场上人们是如何传球的,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戏服的大猩猩从画面正中央走过——约有一半的人注意不到。
既然大脑不能一下子处理全部信息,那它是怎么工作的?当捕捉到信息后,它就开始引导自己,“我之前是不是见过它?”,换句话,会开始依靠过去的经验寻找到一个与它看到的事物相似的模型。模型除了帮你快速认识外界信息之外,还能帮助你迅速地补全缺失的信息。举个粒子,虽然这剧话你看到一写错别字,但是你依然读懂了。
(图源网络,侵删)
这种借助模型去认知方式势必会降低认知的准确性,让欺骗更容易趁虚而入。但是它高效,节约资源,而且还能降低不安的感觉——毕竟一个你不清楚的世界很可能象征着危险。
大脑处理信息并不“求真”,而是讲求适应和效率,这一特点能帮助我们理解我们为什么容易被欺骗。
营销方面的谎言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商场橱柜完美的打光,精致的摆台,能让人显高显瘦的魔镜,店员热情的推销,或许还有芬芳的气味和轻柔的音乐,这一切都让商品仿佛被使用了魔法一样光彩熠熠,你不自觉地忽略了商品的缺陷。
而当你回家打开购物袋,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这买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欺骗的效用:理性之外
人类进化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爱的发展。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待爱,幼时对父母强烈的依恋帮助我们活下来,而青春期之后逐渐萌生出的爱情,又帮助我们结伴,如果为人父母,对孩子的爱往往促使我们将个人需求放到一边,从而让整个种族延续下去。
爱是复杂立体的,却也是本能和冲动的。理性在面对爱的时候往往会缴械投降,自我欺骗趁虚而入。
“情人眼里出西施”除了是一句调侃,也是小情侣们的真实写照。根据加拿大一项关于积极错觉(指夸大积极方面的错觉)的研究,处在恋爱阶段的人对伴侣的一些人际交往品格(如善良热情等)的打分往往比本人还要高。我们会用恋爱滤镜美化对方,这能更好地帮我们维持恋爱关系。
不过除了用滤镜美化伴侣外,人们也会用滤镜美化自己。
一篇名为《魔镜、魔镜告诉我》(Mirror,Mirror on the Wall)的论文展示了这样一个实验,志愿者们会拿到11张或丑化或美化的自己的照片,要求TA们从中挑选出没有调整的一张。绝大部分人选择了美化的照片。
理性或许会排斥这种自我欺骗,认为这是不利于人类长久发展的,但Jonathon Brown就这一主题发表了一篇论文,论证积极错觉对于心理健康和良好的心理状态来说是必要的。
“正常人会过于相信自己有掌握所处环境的能力,并且在看待未来时认为自己的未来比一般人要好……相对抑郁和自尊心较低的人通常没有这种高看自己的错觉……积极错觉的人会有更高的收入、更强的工作动力,更有目的性……更少相信宿命论”。
积极错觉会让人们以为自己比实际上更加受人喜欢和尊敬,这也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为什么服务业需要热情的服务,因为它能提供这样一种氛围:”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被尊重和喜欢“,即使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谎言。海底捞的爆火很大程度上就证明了这一点,顾客得到了温暖和尊重,而海底捞得到了口碑和利润,皆大欢喜。
03
重新思考欺骗
Shankar Vedantam和Bill Mesler在书中反复提到一个词“理性”,他们描述自己作为推崇理性的人在逐步深入“欺骗”这一领域时候感受到的震惊。他们重新审视欺骗,意识到一般性的欺骗可能不仅无罪,而且是善良且有益的。
2020年有一件让笔者至今印象深刻的诈骗事件:“假靳东事件” 。短视频平台上,一个用靳东头像的诈骗犯以爱情许诺等欺骗中老人妇女,61岁的农村阿姨黄女士不惜离家出走也要去见他一面,固执地认为:我要嫁靳东,我要活一次。
诈骗无疑是板上钉钉的恶性事件,可为什么那么拙劣的骗局依旧会让人深信?因为这个骗局中有的情感和价值是ta们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得到的。当黄女士说出“我要活一次”的时候,她背后是许许多多没有活过一次的人。
那是笔者第一次意识到,弱势群体苦得很安静,我们可以肆意嘲笑粗劣骗局,不仅因为我们受过教育,有足够的理性来识破骗局,更因为我们有知识或者社会支持提供的安全和意义感,我们不需要相信谎言才能“活一次”。
书中也反复提到这一点,很多时候我们不被欺骗是因为“生活并没有像试炼他人那样试炼我们”,理解人和真相的复杂关系,让我们将目光从分辨真假本身移向更复杂的关系。
自我欺骗的结果是什么?它能帮助那类人?好处是否会大于坏处?
欺骗的广泛性,欺骗的机制以及欺骗背后复杂的成因……当我们凝视欺骗的时候,也在凝视人本身的复杂性。
此外,书中还从欺骗和自我欺骗的角度讨论了爱国主义,宗教等更为宏大的事物,并展示了许多生动的例子和有趣的研究。如果你对欺骗和人性的复杂性也起了兴趣,请翻开这本有诚意的书,在日光之下,让我们重新审视欺骗。
—专栏君—
篇幅宜人性:★★★★★
趣味可读性:★★★★★
科学严谨性:★★★★
为什么有的人轻而易举地被骗?为什么有的人热衷自我欺骗?如果你恰好对这些问题感兴趣,请翻开《妄想的悖论:人性中自我欺骗的力量》。它从心理学和脑科学的角度,广泛地讨论了日常生活中欺骗和自我欺骗的不同形态和它背后的意义,结构层层递进,从个体层面的欺骗讨论到社会层面上的欺骗,内容丰富而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