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与少年心 | 差时症
文/小岩井丨豆瓣
09年底有一部动画短片很火，叫《李献计历险记》，后来还改编成了电影。这部电影中讲到了一种心理病症——差时症。是一种对自己所经历过的时间的感知障碍症。
差时症的一种临床表现为——把一段极长的时间，在感官上短暂化。明明隔了一两年，却深切感觉才过了几天或几分钟。
当然，这只是短片的设定和夸张，实际上现实医学中应该是没有这种病症的。
我不看五大联赛，也不看欧冠赛。平常的日子，除了刚好打开电视有球赛就看看，也不会熬夜特地去看谁比赛。所以我也不说自己是球迷，除了初中的时候踢过两年球，对足球规则和一些球星还算了解，其余的时候，还是关注篮球较多。（因为初中《灌篮高手》更火。）
然而对于世界杯，我却意外充满了热情，即使一个人呆在小房间里，也能兴奋地看一个晚上，就算没人跟我讨论，也会不时记载比赛的感受。
四年一个轮回，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到现在整整十六年，五届世界杯，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个烙印与路标，清晰而深刻。
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初那些人与事，原来早已如此深入骨髓地扎在我的记忆里。
最初接触足球，还是因为日本动画片《足球小将》，那时候每个踢球的都自称大空翼，每个守门的都自诩若林源三。小学时代的我们，还不认识世界上那么多真实存在的伟大球员，直到98年夏天瑞奇·马丁那首著名的《生命之杯》GOGOGO的旋律响遍大街小巷，年少的我们，第一次看到了这场群雄逐鹿的体坛盛宴，以及目睹了足球世界的热情与残酷。
我们喜欢或支持一个球队的理由往往很简单，比如阿根廷的队服蓝白相间很清爽，克罗地亚的格纹衫很酷炫，因为英俊的贝克汉姆（当时认得出的为数不多的球员，可见帅得多醒目）支持英格兰，因为博格坎普的犀利进球成为荷兰死忠，而我和小伙伴周扒皮，则一起支持法国。原因很搞笑，著名中锋齐达内长得酷似我们数学老师...
而后在与巴西的决赛中攻入两球的齐达内，成了我在体育上第一位崇拜的英雄。
而随后的02年世界杯，法国小组也未能出线，英超最佳射手蒂耶里·亨利，整个世界杯一球未进，令人唏嘘。而我们的英雄齐达内，在世界杯前的热身赛受伤未能参加前两场比赛，知道最后带伤上阵，看着他大腿上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倒地我和周扒皮都掩面惊呼。
尽管如此，法国还是输了，一瘸一拐的齐祖，留给我们一个落寞的背影，走向归途。我和周扒皮都哭了，原来体育比赛就是这么热血而残酷，你有一万个理由同情失败，但追求胜利的一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这就是比赛，这就是世界杯。唯有强者，走到最后。
所以我们很理解阿根廷队小组赛被淘汰时，央视女主播沈冰流泪的心情，不管她懂不懂球，是不是真心爱上足球，那一刻，我们看的也许已经不是足球，而是人生的缩影。
有人辉煌，就有人失意，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能量守恒的，比赛就会有胜负，总有人欢呼，有人哭泣。这是一个永不停留汹涌前进的世界，曾经的强大，不代表永远的强大。
当四年前培养的一批西班牙球迷看到西班牙本届世界杯的黯然离场，世事无非如此，只是失望恰好轮到了你。
2014年6月，每当有法国队的比赛，周扒皮一定会拉上我一起观战，看着众多名门折戟沉沙，纷纷出局，而法国一路高歌猛进，周扒皮与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躲在被窝里偷偷看电视，每逢进球还不敢大声欢呼的时光。
“真的就感觉是上个月发生过的事呢。”周扒皮赛后在江边喝着啤酒吹着风，路灯幽暗未明。
“什么上个月？”
“法国夺冠，法国被淘汰，齐达内用头撞了马特拉齐，齐达内退役...十六年的一切，真的好像就是上个月一起发生过的事，那么近，又那么远...”
“小时候一天有时候长似一年，如今越长大，一年有时候又短似一天。”我接过啤酒，说道。
其实不只是周扒皮，我也常有这样的感觉。
看着这届德国队的门将诺伊尔不时跑出禁区兴奋的样子，金毛狮王卡恩的怒吼时常浮现眼前。
02年世界杯上，一直稳健的卡恩在决赛上被留着福娃头的罗胖攻入两球，终场后，颓然倒在门柱上，眼眶泛泪，怅然若失。
巴西成就五冠王，中国队也算入过世界杯的场子，韩国的黑哨成了许多人讨厌韩国的滥觞。
一切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记得98年百事可乐出了一款可收集的球星卡，热衷收集卡牌的我们熟悉一批闪耀的球星。
后来他们都去哪了呢，我们不再追寻，只留下英雄们在赛场上无悔的汗水。
那么多人，不一一赘述，想到谁，就写谁，他们就像小时候看三国时候的武将，个个勇猛英武，而球场，就像战场的缩影，在拼搏的绿茵场，没有退缩的懦夫，只有一往无前的猛士。
卡恩：一头金发常常在场上狂吼的狮子王，每当镜头转向球门我仿佛总能看到过去的他。
亨利：一箭穿心的杀手，却和巴拉克一样在世界杯的舞台上疲于球队内部的问题。我不怕对手多可怕，我只怕队友不在一条心上，团结，确实是莫大的支柱。
内德维德：足球斗士，奔跑突击劲射，让我看到斗志两个字怎么写。
巴蒂斯图塔：阿根廷战神的眼泪，让我知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金童欧文横空惊艳出世，鲁尼的年少发光，贝克汉姆的优雅任意角等等。
以及那些留下深刻印象，却想不起曾经激动原因的名字托蒂，内斯塔，劳尔与莫伦特斯的黄金搭档，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那么近，又那么远。
还有葡萄牙的菲戈，捷克之内德维德，克罗地亚的苏克，以及从不缺乏天才的巴西的大罗小罗小小罗这一堆罗...这帮天才球员撑起了球队绚烂的惊鸿，留在球迷不朽的怀念中。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算是个真球迷。但我一直觉得，争论什么真球迷伪球迷是件很无聊的事，在我看来，只要能兴致勃勃保持90多分钟依然激动开心的，就是个好球迷了。
我的这篇文章，也不是写给真球迷，而是那些生命中经历过世界杯，或淡然遗忘，或依然热衷的人。
当初陪你看球的人，今夕何夕？
“总有分离，总有告别。时间差不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周扒皮熄灭最后一根烟，上了车，冲我疲惫的一挥手。
“少看点球吧，身体要紧。”我也挥挥手。
“嗯，偶尔看个热闹吧。足球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我明白。”周扒皮绝尘而去。
我知道当初在校队踢中锋的周扒皮，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中国的齐达内，而如今的他，也只有世界杯的时候，会想起曾经对足球的热爱。
即便看完球，我的心里依然很平静。
越长大，越不会执着于哪个人，哪个队，只要比赛精彩，就是无憾的90分钟。我开始逐渐明白，足球不是生命的全部，甚至友情甚至爱情也不是。而正是这些支离破碎坚韧存在于过去中的碎片，才组成了我们丰盛的人生。我们独一无二的生命之杯！
小岩井：小说写作者，微博@小岩井—sa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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